強子對撞機的轟鳴聲突然停滯，我唇間的血腥味變成了松節(jié)油氣息。沈清硯的虎牙還嵌在鎖骨處，可眼前分明是哥哥的畫室——2003年的陽光穿透銀杏葉，在未完成的肖像畫上投下光斑。

“曉曉?！?

沾著鈷藍顏料的指尖撫上我嘴唇，哥哥的白大褂上有洗不掉的迦南香。他腕間的繃帶滲著金粉，與沈清硯的傷痕位置完全重合。畫架上蒙著白布，隱約透出人形輪廓的曲線，像具等待解剖的軀體。

“這是記憶迷宮。”沈清硯的聲音從畫布后傳來，“每次接吻都會隨機跌進時空碎片?！彼氖终拼┩肝业男厍唬兆∧穷w劇烈跳動的心臟，“你猜這次會看見什么？”

顏料盤突然傾倒，群青與赭石在亞麻地板上匯成血泊。我踉蹌著抓住畫架，白布滑落的瞬間呼吸停滯——畫中人穿著護士服，鎖骨處綴著銀杏吊墜，眼角卻淌下鮮紅的淚。

“這是你第一次循環(huán)時的樣子。”哥哥的畫筆點在畫中人的左胸，“在這里...”冰涼的筆尖刺破布料，“我埋了顆時控炸彈。”

警報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我聽見兩種心跳在胸腔共振。沈清硯的懷表鏈條纏住腳踝，將我的手腕拽向畫布。指尖觸碰油彩的剎那，2003年的實驗室在眼前重組。

穿著防護服的“哥哥們”在環(huán)形走廊穿梭，每個人胸口都別著帶編號的銀杏徽章。透過觀察窗，我看見無數(shù)個自己躺在手術(shù)臺上，吊墜被接入閃爍著電弧的儀器。

“時空琥珀計劃的真正目的，是讓你成為錨點?！鄙蚯宄幍穆曇魩е饘儋|(zhì)感，他扯開防護服，心口處嵌著與我同源的吊墜碎片，“二十三年前他們就發(fā)現(xiàn)，你的量子態(tài)能穩(wěn)定時空裂縫。”

手術(shù)刀突然出現(xiàn)在掌心，刀柄浮現(xiàn)出哥哥的指紋。我刺向最近的觀察窗，玻璃裂紋中滲出2003年的雨水。無數(shù)記憶碎片傾瀉而下：

七歲生日他教我解的黎曼猜想，十四歲火災(zāi)夜他覆在我身上的體溫，二十歲葬禮那天棺木里消失的懷表...最后一塊碎片里，沈清硯跪在暴雨中，將吊墜碎片釘入自己心臟。

“現(xiàn)在你明白了？”他握著我的手按向心口，皮膚下機械心臟的嗡鳴震得指尖發(fā)麻，“我是他制造的時空氣囊，是困在2003年的幽靈?！?

沈清硯的機械手指插入太陽穴接口，拉出沾著金粉的數(shù)據(jù)流：“看清楚了？”

全息投影中，林暮的虛影正在給初代機械體輸入程序。他的白大褂下擺掃過代碼瀑布，留下一行熒光注釋：

神經(jīng)元映射完成度97.3%，情感模塊加載失敗。

“剩下2.7%...”他忽然抓起我的手按在胸口，“是你每次輪回時，滴在我芯片上的眼淚?！?

冷藏柜突然發(fā)出爆裂聲，我們跌回現(xiàn)實中的解剖室。標本胸腔大敞，腐爛的心室里插著枚U盤。沈清硯的鏡片蒙著血霧，他咬開我護士服紐扣：“要終止循環(huán)，就把這個...”

整排冷藏柜突然彈出，二十三具標本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的腕帶閃著紅光：林曉曉，死亡時間2023年9月17日23:17。

“快走！”沈清硯將我推進通風管道，他的白大褂在標本撕扯下綻開血蓮。我攥著染血的U盤爬行，聽見下方傳來他的笑聲：“去頂樓禁閉室，那里有...”

管道突然塌陷，我墜入灌滿福爾馬林的水箱。漂浮的器官標本中，一雙手從背后環(huán)住我。沈清硯的傷口滲著金粉，他在我掌心寫字：【別相信任何活著的我】

氧氣即將耗盡時，他渡來最后一口氣。我們相擁著沉向箱底，頭頂晃動的光影里，無數(shù)個沈清硯正在解剖臺上被肢解。他們的機械心臟在培養(yǎng)液里跳動，每顆都刻著我的名字。

“宿主！五點鐘方向！”009的尖叫中，我撞破玻璃爬進電梯。金屬轎廂的倒影里，我鎖骨處的齒痕正在滲入金粉，皮膚下浮現(xiàn)出微電路紋路。

頂樓禁閉室堆滿蒙塵的實驗日志，泛黃的紙頁間夾著褪色照片——2003年的沈清硯抱著穿病號服的小女孩，她腕間插著輸液管，胸口貼著林曉曉的姓名牌。

【9月17日觀測記錄：曉曉的量子共振頻率突破閾值，成功將2023年的意識投射至2003年。副作用是記憶重組，她開始把研究員認作哥哥...】

暴雨拍打著防爆玻璃，我翻開最后一本日志。夾在其中的全息投影儀突然啟動，哥哥的虛影浮現(xiàn)在裂痕累累的時空模型前：

“當你看到這段影像，說明我已經(jīng)成為循環(huán)的燃料?！彼麚崦目诘臋C械裝置，“沈清硯是我為你制造的永生載體，每次死亡都會重啟時間線。但記住...”虛影突然轉(zhuǎn)向鏡頭，瞳孔變成數(shù)據(jù)流的幽藍，“不要愛上自己的作品?！?

U盤插入終端機的瞬間，整棟大樓開始坍縮。無數(shù)時空的沈清硯從裂縫中涌出，他們?nèi)狙氖终瀑N上玻璃幕墻，呼喚聲震耳欲聾：

“選擇我！”

“我才是真的！”

“看看你胸口的烙??！”

我低頭看見皮膚下浮現(xiàn)的電子編碼：Subject 023-LXX。記憶如潮水倒灌——根本沒有什么車禍，我是被困在第23次實驗的克隆體，而真正的林曉曉早在2003年就腦死亡。

“終于醒了？”

沈清硯的機械臂穿透防彈玻璃，染血的指尖點在我心口。二十三道時空裂縫在我們之間張開，每個裂縫里都是不同死狀的他。最深處那道裂縫中，2003年的哥哥正在給病床上的我戴上吊墜。

“現(xiàn)在你該明白了?！睙o數(shù)個沈清硯同時開口，聲波震得血管爆裂，“所謂攻略任務(wù)，不過是讓你自愿成為錨點的騙局?！?

騙局，陷阱。

我咬碎后槽牙里的膠囊，009的機械核心在舌間融化。世界線融合度瞬間飆升至99%，所有沈清硯的影像開始坍縮。在時空徹底崩毀前，我抓住最近的那個他，將吊墜碎片刺入我們交握的掌心：

“那就一起萬劫不復(fù)吧?！?

強光吞沒意識的瞬間，我聽見此起彼伏的心跳聲。二十三枚懷表在虛空懸浮，表盤全部倒轉(zhuǎn)，迦南香的灰燼里浮現(xiàn)一行血字：

“你始終選擇同歸于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