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人之姿”。
這四個字便是劉順從風(fēng)中聽到的。
褚燕還以為自己小聲嘀咕之語絕不會被劉順聽到,奈何劉順聽力驚人,將其對劉堅的評價聽了個真亮。
“還真是客氣啊?!?
劉順笑了笑,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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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棄山寨內(nèi),子時過半,守卒已經(jīng)被強烈倦意所侵蝕。
他們打著哈欠,相互交談著。
“趙四哥兒,你說這次統(tǒng)領(lǐng)能帶回些口糧不?”
名叫趙四之人靠著木墻,半瞇著雙眼,環(huán)抱手中長矛,打著哈欠道:“誰曉得咧。聽說來了不少朝廷人馬,應(yīng)當(dāng)能帶上足夠糧草吧?統(tǒng)領(lǐng)怎么也能弄來千八斛?!?
“千八斛?那是多少???”
“嘿,多著咧!得裝個幾百輛牛車。怎么的,你家婆娘又?jǐn)嗄塘耍俊?
吳老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還有點,也不咋多哩。娃子白日哭,夜里也哭,餓得緊?!?
趙四聞言嘆了口氣,“等吧!等統(tǒng)領(lǐng)回來就能有吃的了?!?
吳老二興奮道:“那可太好了!我家婆娘成天吃草根,我都怕娃子將來是綠皮兒的。”
“嗤!”趙四笑出聲道:“得了,沒有的事兒!你看前夜,到時辰叫我,我先睡一會兒?!?
“好咧!趙四哥兒放心睡吧!”
凌冽的北風(fēng)被山脈所阻擋,趙四也得以守著火盆安然入睡。
吳老二則一直盯著大部隊返回的必經(jīng)之路,焦急等待著劉棄的回歸。
他本是個農(nóng)家漢,家中有一老母和一兄長。
前些年遭了災(zāi),顆粒無收,兄長不知從何處借了糧,可債主來收時卻是所借份額的數(shù)倍之多。
吳老二一家沒人能數(shù)超過十個數(shù),更別說算數(shù)了。
吳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糧食還債,來人便要搶他媳婦。
吳老二與兄長掄起鋤頭,與來人發(fā)生激烈沖突。
母親也從屋內(nèi)走出,抄起家伙加入戰(zhàn)斗。
其下場可想而知,縱然擊退了來人,但也無法做一名安分守己的農(nóng)家漢。
再后來,吳老二與兄長帶著家人上山。
可山下老實種田的農(nóng)戶都沒有余糧,一群山匪又能有什么吃的?
山中打獵?
可莫要以為這年頭在山里打獵是件容易事兒。
先不說靠近人類聚集地沒有獵物可打,走進深山又容易迷路,就說山中那毒蟲猛獸也不是好惹的。
到了冬天更是直接封山,想挖野菜吃都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刨開凍土。
吳老二的兄長就是在外出打獵時不知所蹤,八成是被大蟲叼走。
母親也因接二連三的打擊而落病,缺衣少食更無醫(yī)可治。
沒過多久,他母親也撒手人寰。
吳老二為了讓自己與妻子活下去,不得不嘗盡“百草千木”。
漸漸地,他成了漢代的“神農(nóng)”。
趙四在先前一次外出中受傷,正是吳老二以草藥將其救活。
二人也從此成為摯友。
想是吳老二懷念兄長,而趙四又年長他幾歲,故而吳老二認(rèn)趙四為兄。
他們二人都是最底層的山匪,一個只會挖野菜、啃樹皮,一個是受傷后戰(zhàn)力不足的“廢物”,從那之后就一起負責(zé)看守山寨。
轉(zhuǎn)眼,多年已過,吃不飽飯的問題仍然存在。
只是,這一次更為嚴(yán)重,因為吳老二的妻子剛給他生了個嗷嗷待哺的男娃。
望眼欲穿的吳老二甚至忘記叫醒趙四,獨自一人看守了整夜。
清晨時分,趙四睜開惺忪睡眼,見天色已亮,登時原地跳起。
“老二!你咋不叫醒我呢?”
吳老二眼眶內(nèi)血絲密布,顫巍巍道:“統(tǒng)領(lǐng)......統(tǒng)領(lǐng)還沒回來!”
值夜的二人將這個消息送回寨中塢堡,塢堡內(nèi)扶報的親信頓時就慌了神。
“這......這可如何是好?”
有機靈的建議道:“不若先派人出去查探一番。沒準(zhǔn)是廝殺乏了,直接睡在官軍營帳里了?!?
“對對!有可能!你現(xiàn)在立刻下山,去官軍營地走一趟!”
那機靈之人立時應(yīng)喏,以最快速度沖出塢堡,往上下而去。
離開守卒視野范圍后,這機靈之人冷笑道:“一群蠢材,這時候一個都沒回來,肯定是全軍覆沒了!還想讓老子去送死?哼!等著官軍來抓你們吧,老子先溜嘍!”
說完,此人便向著另一山匪團伙所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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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堅大營內(nèi),劉堅正在“犒賞三軍”。
此戰(zhàn)功臣甄逸、劉順、褚燕自然要出席,此外還有泰山幫的重要將領(lǐng)在席。
酒過三巡,有些微醺的劉堅向眾人道:“接下來,本中尉將于賊子山寨前筑京觀,諸位意下如何?”
劉順最不愿見到的情形出現(xiàn)了。
昨夜他回到營中后,冥思苦想,認(rèn)為在劉堅殺俘后,招撫之事還有成功的機會。
豈料,劉堅第二天就將這最后機會抹殺得一干二凈。
冥琛第一時間出聲表示支持,“屬下以為,此舉可震懾叛逆,揚我大漢國威!屬下愿帶人親自前往!”
褚燕低著頭,撇嘴笑了笑,看向劉順,心道:你小子的謀劃怕是難嘍!
劉順認(rèn)為,劉堅與冥琛昨夜應(yīng)當(dāng)是通氣過的,今天特意整這么一出“君唱臣隨”給眾人看,表明一下態(tài)度,想來整個泰山幫都已經(jīng)同意劉堅所言。
劉順并不想掃自家?guī)熜值呐d,更不想當(dāng)這出頭鳥。
他知道自己在泰山幫眾人心中形象不佳,也就沒有出言反對。
“屬下以為不妥!”
此言一出,帳內(nèi)落針可聞,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讓人倍感尷尬。
不止劉順一方?jīng)]料到,泰山幫眾人也沒想到鮑信會起身出言反對。
劉順拿起杯盞,啄了一口水以掩飾自己難以抑制的笑容。
劉堅面色鐵青,但仍然強顏歡笑問道:“漢公為何以為不妥?”
劉堅這個問題,就像啟動泄洪的手閘一般,一經(jīng)說出,便迎來鮑信的滔滔不絕。
“稟中尉,屬下以為,昨日殺俘實屬不該。擊斃賊首已經(jīng)足夠展示中尉鐵腕,接下來當(dāng)以懷柔為主。然,中尉卻將賊首以下盡皆處死,招撫之事......雖已難成,但只要中尉下令妥善處置俘虜尸首,并承諾善待山中老幼婦孺,屬下愿親往山中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