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南宮哲瀚睜開眼時,眼中已泛滿了瀅瀅淚光,睫毛也已經(jīng)潤濕,手指顫顫巍巍地?fù)崦嬛械倪b雪,一臉傷情地凝視著她,許久默言傷感,聲音竟有些沙啞:“遙雪,我好累,為什么我要承受這么多,我多么希望你還活著,多么希望你能陪我說說話,如果你能陪在我身邊,該有多好。”
她是那么的善良、純潔、與世無爭,若不是他們,她不會慘死,熊熊大火把她燒得體無完膚,大概只剩一具燒焦的尸骨。
南宮哲瀚永遠(yuǎn)不會忘記遙雪當(dāng)時的眼神,痛苦又無助,如果可以重來,他必定不會拖累她,寧愿自己瘸了,也不賴在藥谷。
這些年,南宮哲瀚早已不再是那個胸?zé)o城府、手無縛雞的小孩,既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那他便要他們好看。
不知什么時候,南宮哲瀚的眼里已經(jīng)溢滿了騰騰殺氣,不自覺握緊的拳頭重重打在桌子上,臉上也已透出了多許狠勁:“遙雪,你放心,我從未忘記要為你報仇,你等著,我一定要唐家和唐雪瑤好看。”
下朝后不久,整個南越就傳遍了立后的消息,唐府自然也知曉了。
唐雪瑤從沒想過要進(jìn)宮當(dāng)什么王后,更不會嫁給那個風(fēng)流成性的帝王,宮門深似海,她從小就不愿意與人演戲,更不會跟一群女人爭風(fēng)吃醋,況且又是后宮之主。
她想著讓唐伯瑀去婉拒了,唐雪瑤對唐伯瑀在朝堂上的勢力還是有所了解的,南宮哲瀚多少會忌憚唐伯瑀,若他想個合適的理由,南宮哲瀚也不會硬趕鴨子上架的。
此事宜早不宜遲,唐伯瑀一回府,唐雪瑤便緊跟著來到了書房,只剛進(jìn)門,唐雪瑤就急切表示道:“父親,雪瑤不想進(jìn)宮,您能不能請大王收回成命?”
唐伯瑀背著身沒回答,暗黑著眸子,反倒試探地問道:“你若不是對鈺軒親王?”
聞言,唐雪瑤當(dāng)即擺手一口否認(rèn):“沒有,女兒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可是父親,女兒也不想嫁給大王,女兒不想進(jìn)宮,天下女子那么多,大王何必偏偏選我?”
一般的理由定然說服不了唐雪瑤,唐伯瑀索性也就攤開了,轉(zhuǎn)身坐下,微帶難色徐徐道:“你以為大王是真的喜歡你?大王看中的是你唐家女兒的身份,南宮鈺軒不也是沖著咱們唐家來的?”
唐伯瑀深深吐一口氣,閉目悵然開口:“為父懷疑大王已經(jīng)知道鈺軒親王回南都的事了,應(yīng)該也知道他就在咱們唐府,大王之所以沒有動手,可并不是念及手足之情,更不會是對唐家深信不疑,不過因?yàn)樗F(xiàn)在還奈何不了咱們唐家。”
見唐伯瑀如此篤定,單從他的臉上,也能看出這件事很是棘手,唐雪瑤心中不免疑惑,南宮哲瀚要扳倒南宮鈺軒是因?yàn)槎嗄昵暗耐跷恢疇帲墒菍Ω短萍矣质菫榱耸裁矗骸盀槭裁创笸跻獙Ω短萍遥赣H這九年來不是都盡心盡力輔佐大王嗎?”
唐伯瑀頷首嗤鼻冷笑,面上漸漸展露窘狀,思考半天才開口:“其實(shí)當(dāng)年姜王后的死的確跟為父有莫大的關(guān)系,大王也就是現(xiàn)在拳腳還不夠硬,動不得唐家,否則我們定不會有好結(jié)果,這也就是為父并不反對你進(jìn)宮的原因,你進(jìn)宮后貴為王后,掌管著整個后宮,也好和為父有個照應(yīng),他日誕下一兒半女就更有把握了。”
聽明白后,唐雪瑤半張著嘴巴,瞪著兩個不敢相信的眼睛望著唐伯瑀,大司馬害死姜王后的傳言她早就聽說了,但是她相信唐伯瑀不會如此糊涂的,畢竟這是他好不容易才爬到的位置。
可今日他親口告訴自己,說明事情遠(yuǎn)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簡單,然南宮哲瀚居然這么久都不曾動唐伯瑀一分一毫,可見唐家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唐雪瑤不由得驚訝,亦是驚嚇不已,不覺心底一涼。
唐雪瑤只知道唐伯瑀對母親無情,卻沒想到他有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從小飽讀圣賢書的她如何能忍,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氣得手都在抖,憋紅了臉質(zhì)問道:“父親,姜王后真的是您害死的,您怎么可以做如此以下犯上之事,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權(quán)勢對您來說就那么重要嗎?讓你如此不擇手段、麻木不仁?”
不論是從君臣之綱,還是醫(yī)者精神來講,在唐雪瑤看來,唐伯瑀實(shí)在不該犯下這樣的罪行。
這是唐雪瑤第一次對唐伯瑀紅臉,以前她總是乖女兒的樣子,現(xiàn)在的話雖有些重,可她卻覺得沒有絲毫不對,一時間,說得唐伯瑀啞口無言。
唐伯瑀灰頭土臉,佯裝悔恨不已,其實(shí)也不完全是裝,自南宮哲瀚登位時,他就后悔了,若是當(dāng)時扶植的是南宮哲瀚,自己也不會整日提心吊膽的,低著頭再嘆了一口氣,歉疚道:“是,你說得對,為父也是萬分悔恨,可是現(xiàn)如今你進(jìn)宮不單單是為了為父,還有整個唐家,還有,還有唐家的四百多的死士。”
死士一般只能是天家的人才能夠豢養(yǎng)的,就算藩王也不能夠私自豢養(yǎng),臣子更不必說了,這是要謀逆啊。
唐雪瑤不禁覺得可怕,養(yǎng)了自己幾近二十年的父親,表面上裝的忠君愛國,可竟然在背地里做這些腌臜勾當(dāng),驚得她后退幾步,差點(diǎn)沒站穩(wěn),帶著冷眼諷刺開口:“唐家竟然還有暗衛(wèi),父親到底還有什么不敢干的?”
“為父也沒有辦法,我雖有大司馬之名,大王卻處處找人限制、監(jiān)督,倘若有一天真的發(fā)生什么,為父一定要盡可能留后路。”
唐伯瑀的口中似有一些不甘,抬起頭緩了緩,走近唐雪瑤,輕輕撫摸著唐雪瑤的臂膀,試圖安撫她的怒火,有些悔意地勸道:“雪瑤,事已如此,王命不可為,我會讓人去給你準(zhǔn)備最好的嫁妝,只是,鈺軒親王那邊,你既無意就說明白吧,他也是個明理的人,切記小心處理。”雖語氣柔和,但卻是道唐雪瑤不能違背的命令。
唐伯瑀很少這般低聲下氣地說話,更不要說是跟自己的女兒了,唐雪瑤有些不忍,尤其是看到他隱隱帶著血絲的眼睛和布滿皺紋的手背時,心中雖然惡心,可怨氣大抵消了大半。
見唐雪瑤眼中已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唐伯瑀松開手走向門外,最后回首低聲道:“你做事,為父一向放心,趕緊著手辦吧,以免夜長夢多。”
唐雪瑤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剛剛她竟期望那人為自己求情,側(cè)頭看了看唐伯瑀手剛剛放過的地方,唐雪瑤冷淡一笑,他永遠(yuǎn)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哪怕當(dāng)年他能把玩弄權(quán)勢的心思放在家里一些,阿娘也不會那么年輕就走了。
現(xiàn)如今自己也要為他去還債,且不說南宮哲瀚和南宮慧敏不會放過自己,后宮的女人又豈是好惹的,可是明知那是火坑,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跳下去,誰叫那人是自己的父親,誰叫自己是唐家的女兒,誰叫自己答應(yīng)了阿娘要照顧好她的夫君。
想著想著,唐雪瑤委屈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咬著唇不讓自己出聲,只得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