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拐裝作沒事人一樣想幫著滅火，剛從破面包車上翻出個水桶看哪能接水，卻直接被走過來的一個大哥給攔住了。

大火舔著老頭的泥巴屋熊熊燃燒，一丈高的火焰如同深入夜空中搖曳的旗幟，估計離得多遠都能瞧見。

萬幸這會兒沒刮風，加上又被村民筑了防火帶，所以還是在院子內小范圍爆燃。

“不用救火嗎？”李拐頂著天真的目光朝一旁的大叔問道。

“不用！”大叔很干脆，“只有這家不用！”

“……能不能問問為什么？”李拐誠心誠意發問道。

“這老家伙是個痞子，”大叔很簡短給出答案，“燒光才好！”

“這……”李拐咂摸出點味兒，死老頭臨死都要拉一個墊背的，可見活著時候做了多少招人恨的事。

大哥惜字如金，這時又走過來個大嬸一臉解恨，臉上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老天有眼，早該降下來這么一場大火了！”

作為“老天”的李拐忙裝作虛心好學，從兜里掏出煙給大哥點上，大嬸也要去一根打開話匣子。

聽了足足一個小時，差不多終于理解為什么同住一個村子，老頭卻被所有人唾棄的原因……

果然不是個東西！

簡單點來說就是村痞、盲流、混子，打小就不學好，沒讀幾天書打老師，十七八歲熬死了爹媽更加無法無天。

酗酒、賭博、偷盜，不僅禍害自己村子，連帶十里八鄉都是有名的惹不起，年輕時壞事做絕，上了年紀還一肚子壞水，這點全村人都可以證明。

其它不說，光說三條：

有一年死老頭沒事找事和個養鴨子的發生嘴角，回頭就把人家借錢養的兩千只鴨子全給毒死了，害得養鴨子的媽直接被愁死。

看上個另外一個村的大姑娘，死老頭趁其走夜路給迷暈強污了，半個月后大姑娘穿一身白衣上吊自殺了。

說領著兩個遠方叔侄一起進城打工，死老頭走半道先要錢，不給直接挖兩個坑埋了，到這會兒還不知道埋哪了。

關鍵是別看老頭心狠手辣，但心眼多得很，下手又不計后果，一言不合抄刀子那種。

干壞事從來都是先踩點，確保粘連不上自己才下手，再加上時間一久也沒證據，抓了幾次都給放了。

李拐聽了牙根癢癢，都說“人比鬼壞”果然這一看還真是，不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晚到了！

四個搭車的故人，一個大爺一個中年男，一個白衣女，一個喜壽老太，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終于等到這一天。

哪怕不入輪回，也要帶著仇人去往閻羅殿前勾判業障！

死老頭的十八層豪華包房幾十年“享受”是肯定跑不了了！

李拐默默注視著漸漸燃熄的大火，直到明火熄滅，為了防止死灰復燃才有幾個村民澆滅悶燃的火星。

院子當中的大黑棺燒得精光，除了炭灰里還有一具沒個人形的焦炭，直接被大哥一鐵鍬給干進土里，又狠狠啐了一口。

當年老頭也說帶大哥進城發財來的，幸虧大嬸攔著，說老頭人品惡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幸好……

這么一折騰天也亮了，李拐跳上破面包車迎著朝陽朝回城里的路上開去。

一段破事告一段落，回城的路上哪怕曬著久違的冬日暖陽也有點提不起精神。

一個W的大起大落來得實在是太快，跟坐過山車似的，“天降橫財”果然是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看來還得腳踏實地的拉貨貨，李拐把平臺賬號上線，看運氣好能不能返程接一單，結果開進城也沒有，回去以后瞇了一會兒，中午一碗素面后終于接了一單。

拉一個狗籠子到一個老小區，貨主備注“活物”，狗籠子里裝活物？能裝個啥？

接貨時一看，果然沒有懸念，一只大金毛，讓李拐送回主人家，寄養到期了沒續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李拐又打了收貨狗主人的電話，說下午4-5點有人，看來今天只有這一單了。

不趕時間慢慢開，只是籠子里的金毛有點狂躁，不時嗅嗅車廂里的味道，扯開嗓子嚎兩聲。

估摸應該是聞到什么故人味兒了，李拐自費掏錢買了根火腿腸大狗才算安靜下來，不過吃完了火腿腸又開始“嗷嗷嗷”叫喚。

那沒轍了，再喂該形成條件反射了，4點剛過就給收貨打去電話，沒想到“暫時無法接聽？”

欸？不會吧……人呢？

和金毛大眼對小眼耗到5點，再打電話，手機里傳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

于是李拐又和出貨的聯系，好說歹說對方同意明早拉回去，今天狗場下班了沒人收。

“這……”

兩頭都不靠譜，不得已，李拐只有在狗主人的老小區外過夜，想著萬一回來了能領走。

說是老小區又是典型的老破小，在城市邊緣上世紀修的老房子，“小區”只是個概念，其實只有4棟孤零零的老房子，連個院墻都沒有。

李拐把破面包車停在最后一棟的房后，一抬頭發現樓棟外墻上還掛著個牌子：危房Ⅱ級。

怪不得就沒見幾個住戶，老房子外立面灰不溜秋，有些家安了防盜窗，看上去也是蓋了一層灰，估計住的也懶得打掃，還有幾間窗口洞開，說不定都沒有人住。

天慢慢黑下來，整棟樓3個單元6層高，稀稀拉拉亮了幾盞燈，其它三棟也好不到哪兒去，陸陸續續回了點人，聽到一些炒菜罵小孩的聲音才多少恢復點人氣。

狗主的電話依舊關機，如此不負責任的主人搞得李拐非常想直接把狗籠放單元樓下，不過真要這么做了估計大金毛一晚上得凍個夠嗆。

還是心軟，端了兩碗樸素的面條，人一碗，狗一碗，稀里嘩啦喝光，天色差不多黑透，又刷了會手機，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老房子里的燈差不多也都熄了，北風又嗚嗚刮了起來，李拐最后打了一次狗主電話還是未開機。

翻出來張舊毯子給眼巴巴金毛鋪上，自己裹著軍大衣，希望明天一切都順利，

“晚安，”李拐對金毛說，關了車里的燈。

夜……漸漸沉寂下去，不過有些東西卻到了活躍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