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咯吱。”
原來電梯里不是沒燈泡,是一閃一閃的燈泡,外加電梯鉸鏈發出的“咯吱”聲,氣氛營造得剛剛好。
尤其是身邊站著猶如一團寒冰的女人,別說這會兒是數九寒冬,就算是三伏天也得有如墜冰窟的感覺。
李拐恨不得把身上的棉服用鐵絲給縫起來,為了掩飾自己上下牙被凍的“咔咔”聲,沒話找話問道,“那個美女,給你送上去就行了吧?”
“行行行,”女人盯著電梯面板不斷變換的數字,直到停在5層,“到了,走!”
電梯門一開,李拐腦子又宕機了,這兒是哪?
視野里黑呼呼一片,頭頂沒有一點燈光,唯一照亮的前方幾米遠還是從電梯里的燈泡散射出去的。
女人指了指一旁的小柜子,“那里邊有個手電筒,去啊,別告訴我說你不會用?”
到這節骨眼上也沒啥好說的了,送佛送到西吧……
李拐苦著臉找出手電筒一推電門,頓時一道筆直的光束刺破黑暗,等看清楚四周還真不如不看。
只見到處都是堆放到天花板的紙箱,中間留了一條曲曲繞繞的小道,而且小道還不是唯一,每隔一段距離還有分岔路,有分岔路也不說了,關鍵還沒有個指示標牌,這要是一頭扎進去不到天亮絕對轉不出來。
像是知道李拐所想,女人先走了出去,“5層是用來堆庫存的,走,沒多遠了。”
“呃,”李拐只好繼續推著手推車,女人在前邊帶路,手電筒散射的燈光時不時晃進女人大裂谷似的后腦勺,總感覺會從里邊有什么東西爬出來。
七拐八繞終于來到一扇不起眼的鐵門前,在一堆紙箱背后,女人示意李拐打開,還不忘好心提醒,“女生宿舍噢,有些香艷你撐不撐得住?”
“女生宿舍?”李拐望著有些銹跡斑斑的鐵門,上邊貼了個兩張泛黃的封條,日期都是半年前。
“扯了,扯了,”女人一下子有點煩躁,“肯定是小賤人干的!”
李拐扯了封條發現還掛著把鎖,也不用女人催了,干脆拿手電筒砸開了事,輕輕推開一道門縫,結果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手電筒打光進去,屋內很小只有幾個平方,左手邊是上下雙層鐵床,右手邊一個小方桌,這些都平平無奇,真正災難重點在地上。
只見水泥地面上描了一個大大的“囍”字,紅色的,喜慶的,卻在正中間有一團干涸的黃白之物,哪怕是隔了這么久,依舊散發出濃濃的腥臭味。
“進來啊,”女人先走進屋里做著深呼吸,“回到自己地盤的感覺真好。”
李拐臉都快綠了,把推車推進去后急于想脫身,“那我就閃人了?”
“別急,幫我把東西擺好,再給你加200,”女人不由分說,“我要給那兩個賤人說媒,你不想留下看看,也算學了門手藝?”
“……”
李拐咬咬牙,被女人支使從桌子里掏出一把紅燭,挨個點著插在地上的“囍”字上,然后把一堆白事依次排開,做好一切后退到角落里看女人接下來的表演。
烏漆嘛黑的房間燃了一堆白燭,氣氛直接催發到頂點,血壓但凡高一點的瞟一眼估計能爆表。
女人整個人精氣神一下子變了,嘴里念念有詞什么“媒妁之言,牽線良緣,百年好合”一類,接著開始燒黃紙,黃紙燒完燒元寶,元寶燒完燒紙扎,直到還剩兩個紙人。
紙人買來時一個是招財一個是進寶,仔細看嘴里分別塞了兩個玻璃瓶,不出意料的話里邊裝著毛毛,也不知道女人從哪弄來的。
非常干凈利落地把小女孩紙人燒掉,女人盯著最后剩下的男紙人,說實話,做工是真丑,卻被女人一直摟在懷里。
這下又把李拐整不會了,不是說媒嗎?哪有媒婆這么主動的?
結果再一看,女人哭了,兩行眼淚無聲流淌,點點滴在紙人抹的顏料上,浸暈了一大片。
真是“默默無語兩行淚,往事隨風,人已去,情還愁。”
李拐覺得這會兒時機應該到了,忍著滿屋的煙霧湊了過去問道,“那個,美女,其實我平時我也會算個命,要不給你算算你和他下輩子能不能在一起?”
女人淚眼婆娑抬起頭,“你會算命?”
李拐點點頭,“嗯嗯,師承名門,試試解開你的心結?”
“那你算吧,”女人把懷里紙人摟得更緊一分。
“你和他的八字都和我說一下,”李拐邊問邊湊到窗臺邊把窗戶推開一條小縫隙,頓時屋內煙霧得到宣泄涌出,換來新鮮空氣。
女人報了自己的出生年日月,“他的我不知道是幾點生的?”
“沒事,差不了好多,不打緊,”李拐又回到女人身邊,掐著手指肚,眼珠子配合來回滾動:
“思君巖下匹鳥居,參商林木發青華,止則相耦,飛則成雙。”
見女人不懂,李拐解釋道,“匹鳥就是鴛鴦,參商也是同林樹,這支簽若是求姻緣是上上,你和他這輩子無緣,下輩子會有份。”
“真的?”女人眼睛亮了起來,“那我得趕緊弄死他!”
“欸欸,”李拐下意識一句我去,這么直接的嗎?連忙補救,“那可不行,你擅自奪他人性命別說往生了,直接墜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樣啊?”女人有點不甘心,“那你再算算他啥時候掛?”
“……”李拐趕鴨子上架,只好繼續掐手指肚,“大概還四十年吧。”
“那么久我可等不了,”女人目露兇光,“算了,我還是想弄死他!”
“別別,”李拐想摸扇子發現落在車里了,“我在黃泉路邊有一處便棧,你在里邊待著睡一覺,40年時間眼一閉一睜的事,相信我,很快的!”
女人猶豫了一會兒,“我弄死他,是不是對我也沒啥好處哈?”
“那肯定的,”李拐趁熱打鐵,“等下輩子你們在一起,到時你強勢一點,什么火氣不全都找回來了?”
“那我要天天扇他大逼兜!”女人心氣順了,把懷里的紙人踢到一邊,“走吧,破地兒待了半年怪無聊的,困了,也該睡一覺了。”
李拐終于長舒了口氣往門邊走去,“那走吧。”
女人反而退到窗邊,“把門關好,封條貼上,”說著最后一眼環視曾經住過的地方,身子一側倒栽蔥跌出窗外,“快點,我在樓下等你。”
“……”
等把女人安頓進碧落河邊的棺木內,李拐收起紙扇,時間過了凌晨2點。
老手機隨后傳來“鈴!”的一聲,收益到賬提示:
“來自冥度app:黃泉街道74#流動攤點完成派單任務,獲得2點陰德獎勵;積極接單,獲得1點陰德獎勵。”
呼——李拐長出一口氣,打著面包車,一腳油門踩了出去,卻從后視鏡里發現剛停的路口多出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兩人在十字路口燒著紙錢,看上去買了不少,燒得跟篝火似的老大一團,還在一打一打往里丟,腳邊還堆了兩大包。
李拐扭開收音機,午夜電臺里播著一首老歌:
“共我道別吧;
別讓空虛使我越軌;
即使千多百個深夜;
曾在夢境內;
我有吻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