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成雙成對
- 伊北
- 2427字
- 2024-03-04 17:26:18
朵兒也沒想到,自己會主動到老默這兒來看看。
深圳地方小。能在山上找一塊地,耕讀為生實屬難得。她更沒想到,老默從歌舞團提前辦了內退。在深圳歌舞廳干了那么多年,自己多少存了點錢,養老是夠了。
朵兒來,老默并沒有感到驚詫。
“請進。”儒雅得很。
朵兒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深圳這個城市沒有的平淡。不爭不搶,從容淡定。她整天跟化學藥品打交道,面對大自然,更添幾分親切。
老默和自己形成反差。更重要的,他身上沒有大驚小怪的氣質,在婚禮現場見第一次面,朵兒忽然而至,來了就來了。一杯清茶。簡簡單單。
茶水泡在竹根杯里,老默倒茶的手法已經有些藝術性了。拉高,放低,旋轉,輕輕震蕩,朵兒看不出什么門道,只能看個熱鬧,可一連串做下來,那茶似乎也好喝點了。
“金駿眉就是得過二三道。”老默的聲音很有磁性。
人生何嘗不需要一點兒閱歷才有味道,尤其男人。
“歌還唱嗎?”
“偶爾,老了,嗓子不行了。”
朵兒又問了一些過去年代的事。老默簡單說了說,朵兒嘆為觀止,那個年代深圳歌壇有那英、林依輪、戴軍,老默和他們同一時期,只是沒唱出名,多半在幕后。朵兒央求老默唱幾句。他果真唱了,虎嘯龍吟。一首《笑紅塵》,陳淑樺的,他硬是唱出了自己的味道。
“今年貴庚?”唱完朵兒問這么一句。
老默如實答了,還差幾年正式退休。
跟著又說了自己的基本情況,一串數據,妻子已經去世,有一個女兒在香港工作,現在加拿大外派,不怎么回來,自己這里的地是租的,小房子很小,不過也有人要來當民宿住,所以也是個生意,自己在香蜜湖有個小房子,可以住。
哦,朵兒的房子買得早,不大,也在香蜜湖附近,那附近目前已是天價了。
有緣,朵兒想。
說完,老默依舊坦坦蕩蕩,可朵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想上門找個清凈,沒想到卻處成了相親。相親相多了,成了套路。可老默為什么要說那么多?如果不是套路,那就是對她有好感。去洗手間,對著小鏡子,朵兒仔仔細細看了看今天的打扮,嗯,正常,中等,主要還年輕,勝在一股朝氣。不得不承認,朵兒有幾分喜歡老默了。
出來之后,“你保險怎么買的?”是朵兒幫薛蓓問的。然而是多余,老默已經是薛蓓的客戶。他和曉濤是五六年的球友。他們都打網球。
老默說國內有一份保險,過幾年可以拿,現在自己還能動,能賺一點兒,再一個在香港也買了保險,馬上到了返還期。
“盡量做到不拖累人吧。”誠懇得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幾十年。
下山的時候,老默非要送。朵兒不讓。可他堅持。送就送吧。
扶著手臂,老默倒是坐懷不亂。可朵兒倒仿佛過了電似的。他腿腳輕便勝過年輕人,身體還算壯實,朵兒感嘆當代人老得慢。又說以后來請教。老默說沒問題,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是《北京歡迎你》的歌詞,換成深圳也合適。
只是開放懷抱有些過頭。可說了就說了,依舊清風明月,并沒有猥瑣。
過了一周,朵兒又來了。這次兩個人弘法寺參拜,又去桫欏雙樹底下祈禱,下了山,去素齋飯館吃飯,服務員拿著菜單,叫他們先生太太,兩個人都笑了。
“我不結婚的。”朵兒故意說,是試探。
“按照自己的心來。”
“但如果有人求婚,我考慮考慮。”
“那那個人真是幸福得很。”老默說。
吃完去蕩秋千,朵兒覺得自己成了少女。
上班第一天就忙得四腳朝天,朵兒帶著一個小組,親自上陣,在實驗室里做實驗。
牛朵兒雷厲風行,嘴里不停念著各種數據,時不時給小組成員指導,“一組,甜菜堿數據不對,二組,氫化牛脂基核準,鯨蠟硬脂醇也不對……”實驗室里井然有序,仿佛戰場。
沈偉來電話了。朵兒一看,知道了個大概。沒接。靜音。忙完工作,已經過午了,牛朵兒一拿手機,二十幾通未接來電,十幾條消息。這個沈偉。
回過去。
嘰里呱啦。“怎么不接電話?”朵兒剛說這忙。
沈偉又說:“明天下午我找車去接你,觀瀾高爾夫球場。”朵兒忙說我又不會打。沈偉說:“不是都答應了嗎?”
“你身邊還缺女人?”
“行了牛朵兒,為哥兒們兩肋插刀一下行嗎?我要的不是女人,是知根知底的人。我跟你說,來的都是大佬,幾十億的生意,人家都來太太,我不帶,合適嗎?而且你外語那么棒,幫人就是幫自己。”
沈偉說得迫切。的確,老同學,知根知底,雖然沒有路見不平,可她牛朵兒還是有幾分江湖兒女的義氣。去吧。朵兒說,服裝你準備。沈偉一口應承下來。
第二天,準時,牛朵兒出現在高爾夫球場上。
朵兒遵循的是,符合要求。寒暄,聊天,挽著沈偉的胳膊。像一切融入這個城市所謂精英圈的人那樣,男人們打球的時候,朵兒就退到聊天區,跟太太群們混在一道。所聊的,無非是男人、保養,以及孩子。朵兒聽得幾乎打哈欠。
“你用什么面霜?”一位太太有意把朵兒拉進她們的圈子。朵兒一陣專業術語,哪個牌子酒精濃度高,哪個牌子用久了就是毀容,面膜不能貼,洗面奶不能用,嚇得太太們面無人色,仿佛這么多年花大價錢在臉上,根本就是飲鴆止渴,基本等于毀容。
都震住了。
有人不信,說,沈太太懂那么多,做什么工作的。
“科學工作者。”
太太群里又是一陣驚呼。
遠遠地,牛朵兒看到一個身影,跟沈偉他們混在一道的,挺拔的身姿似曾相識,戴著帽子,穿著藏紅色馬球衫。再一轉身,是溫曉濤——她的新晉姐夫。再找找,沒有薛蓓的身影。朵兒替薛蓓抱不平。她這個冒牌的都能來,薛蓓這個正牌的卻消失不見。
手機掏出來。打過去。
“你沒去度蜜月?”
薛蓓正在上班,接待客戶,忙著填單子。有業務不容易,不敢怠慢。
“我這忙著呢,回頭跟你說。”薛蓓心里咯噔一下,可她穩得住。
“溫曉濤在打高爾夫球呢,能帶家屬的,怎么沒帶你?”朵兒這直性子。
“他跟我說了,我太忙沒法去。”薛蓓撒了個謊。朵兒這才作罷。打到日落,跟著是晚飯。沈偉朝朵兒跑過來,表示感謝,并邀請晚餐。
“不奉陪了。”牛朵兒開始摘白手套,“我還有事。”
“你不陪我,難不成還不陪陪你姐夫。”
“他跟我有什么關系。”
“再陪一會兒。”
“這一次的費用,記賬,”牛朵兒說,“這也是我不愿意嫁給你們所謂的精英的原因,那群女人里,有幾個不是怨婦?我受不了這個氣。”
沈偉索然,但又有幾分欣賞。
溫曉濤拿著球桿走過來:“怎么,喜歡科學工作者?”
“不錯。”沈偉故意說。曉濤離開。沈偉溫柔地望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