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之前的對手，都沒有在他劍下撐得過兩招，雖然大多都是還沒劍刃交接就“嗷嗷嗷”倒地，

但是旁邊觀眾眼里，盔甲少年一劍架勢格擋一劍反擊，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戰超過兩招。

此時隨著安杰洛的奧義劍技“風雨落花”就要落下，那劍芒撕裂空氣，甚至一瞬間空間扭曲，不規則地閃爍著，像是破碎的花朵落下。

艾倫的身影依舊如同大樹生根，不偏不倚，眼看劍刃就要落下，愛麗絲緊張地瞪大雙眼，手中橘子捏成一團稀爛。

旁邊禮儀老師看著橘子汁水滴落灰塵里，但是沒敢開口訓斥。

在這一瞬間，艾倫感覺眼中的世界靜止了，沒有對手、沒有劍光、沒有觀眾，只有他自己，在面對他的命運。

安杰洛的虛偽笑容和傲慢的睥睨，只是剎那就從腦海中閃過去，但是艾倫依然沉浸在一種沉思中。

安杰洛再壞，他也只是一個人；仇恨再大，也不過生死相搏。

但這不是艾倫此刻面對的，也不是他反抗的，現在安杰洛在他面前與他一同著甲揮劍，刀劍無言生死自負，這……不是他的選擇。

而是他不得不放下尊嚴，要和艾倫一個塵土中挺起脊梁的賤民，以命相搏。

“所以，你覺得這是一種恥辱嗎？”

安杰洛瞬間沖鋒出現在他身前，他靜靜等待著。

安杰洛的劍刃即將落下，艾倫絲毫未動，仍舊在靜靜等待。

恍惚之間，劍刃已經要劃開盔甲了。

“現在！”

刃牙爆喝的聲音響起，只一瞬間，原本松弛的肉身瞬間開啟血肉涌動狀態。

“右后撤半步，舉劍公牛式！”

在場的沒有人看清楚艾倫的動作，但是詭異地安杰洛自信滿滿的奧義劍術，被樸實無華的架勢招架住，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露出震驚。

“一月！絞纏，怒擊！”刃牙的聲音激動得像是燒開的水壺。

格擋的架勢沒有絲毫停歇，劍刃沒有絲毫不穩定的顫抖，順著安杰洛的長劍劍刃劃上去，泛起劇烈的刮擦聲。

十字護手，安杰洛以為艾倫能夠停下來，松口氣準備反擊。

“二月！”此時的刃牙，就像激動的賽事解說，而艾倫像是冷冰冰的機械，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和偏差。

仿佛時間被抽調一幀似的，艾倫已經破開安杰洛的招架，單手持劍朝著他的面門劈下。

面甲下的安杰洛面目扭曲。

“砰！”

旁觀的所有都只看見最后的畫面，艾倫單手持刃牙，劍刃狠狠地劈在安杰洛的頭盔上。

安杰洛手中想要反擊的劍，已經沒有了動靜，而他的頭盔，此時已經被劍刃劈的凹陷下去，直觸頭顱。

當所有人屏住呼吸，相信戰斗并未結束，該安杰洛發起反擊了。

安杰洛的身形沒有任何搖晃，直挺挺向后倒下。

那一下怒擊，凹陷的可能不止可頭盔，可能還有他的頭蓋骨。

他并沒有什么感覺，只是聽到雷鳴一般在耳邊炸響，然后視線全部黑掉，外面發生什么他就已經不知道了。

所有人，呆呆地看著倒下去的安杰洛。

仿佛剛才那個戲弄著對手，高高在上的安杰洛少爺，只是一個夢幻泡影。

艾倫退后，對著倒下的安杰洛不標準地行了個騎士禮，轉身，離開。

留下安杰洛躺在訓練場不知生死，而旁邊的上弦大喊，“艾倫！勝——！”

就在所有人都還難以置信發生了什么的時候，愛麗絲身后那群戰敗的貴族青年忽然尖叫起來，“噢噢噢哦哦！”

他們大聲地吶喊歡呼。

仿佛被提醒了，所有人僵硬地想要鼓掌，但是看著躺在訓練場上披著陽光的安杰洛，所有人都左顧右盼，最終沒有人鼓掌。

而剛才歡呼的幾位，也被沉默的氛圍感染，但是心里喜滋滋的，“連安杰洛都敗在艾倫手下，而且都只是兩招……那不就是說明我們和安杰洛一樣強！”

愛麗絲嘴角翹了翹，“對手越強，戰敗的我們越強是吧？”

艾倫回到愛麗絲身邊。

他的勝利，一片沉默，沒有歡呼。

而他也以沉默回應。

在戰斗前，他就已經和刃牙溝通好，刃牙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大劍，而且是在一位破限騎士的手上，戰斗意識和應對能力，遠超艾倫。

所以刃牙輕而易舉地破開安杰洛的奧義劍技，又是兩招，一如打敗之前的那些對手。

哪怕之前的對手都是一群二貨。

讓艾倫自己和安杰洛纏斗，艾倫能夠依靠自己強大的鍛體術鍛煉出來的強大肉身，以及精巧的十二月劍術，也能夠戰勝安杰洛。

但是，絕對不會這么干凈利落。

“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劍之下、強大的力量之下，所有人都會被平等的擊敗。”

“而在生死之間，無論你是皇家貴胄，亦或賤民一條，也是平等。”

艾倫看著訓練場上安杰洛被侍從抬下去，掀開頭盔，昏迷著滿臉是血。

安杰洛的頭盔金屬韌性很強，不然，他會光榮地犧牲在騎士對決之中，完全符合他表現出來的騎士精神。

艾倫這樣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表達一種富有儀式感的諷刺。

哪怕大部分人只會震驚，卻不會知道艾倫想要表達的濃濃的嘲弄。

艾倫想到了自己最初那次被安杰洛毫無理由地挑戰。

他著甲對戰無甲，但是在安杰洛精通的劍術之下，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甚至他使出奧義劍技，讓自己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現在，我能夠簡短兩招擊敗他，將他視為囊中之物的考核勝利輕而易舉的擊破。”

“我打敗所有人都只用了兩招，只是為了證明，他的榮耀和尊嚴在絕對的勝負之前，一文不值。”

“我站在他面前，攻守易型。”

“但是，似乎并沒有多么激動，反而覺得……很無聊。”

沒有勝利的喝彩，艾倫也只是沉默地坐下，等待最后一輪，大概是和愛麗絲的戰斗。

安古斯似乎注意到艾倫的沉默，“怎么？似乎不太高興？”

艾倫搖搖頭，看著此時戰場中。

愛麗絲奮力地招架對手，她鍛體術動作都沒有完成，而對手已經是正式騎士，開啟血肉涌動之后，愛麗絲非常艱難地招架著。

艾倫知道為什么覺得打敗安杰洛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了……

他轉頭看向安古斯，言語平淡：

“敢于向強者出劍，方是勇氣；打敗比自身更強者，方是勝利。”

這是高端局打多了，現在打低端局，有點不習慣……

安古斯微笑點頭。

而金獅騎士洛倫佐詫異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艾倫身上，居然給他打了個趔趄。

“小子，不錯！”

在詭異的沉默中，艾倫的這場勝利，是最死寂的勝利，但是隨后，貴族們開始緊張地竊竊私語起來。

“為什么安杰洛會失敗？他剛才不是那么強的嗎？”他們氣急敗壞地低聲抱怨。

“現在怎么辦，安杰洛敗了，最后勝利的肯定就是那么平民少年……肯定是騎士團早就安排好的！”

“這和我們商談好的不一樣啊！”

議論紛紛的他們根本沒有去看愛麗絲的戰斗，這讓洛倫佐非常不滿意，他冷哼一聲。

所有人耳邊都響起爆破一般的巨響，紛紛捂住耳朵，看到洛倫佐向他們露出不善的表情。

急忙看向訓練場中愛麗絲的戰斗。

洛倫佐臉色這才好看一些，不過他也皺眉問道安古斯，“之前不是答應收取一位貴族的？亞瑟沒有回來，你不擔心他們向你施壓？”

“呵呵，言而無信本就是貴族最擅長的規則啊……”安古斯嗤笑了一聲。

“好了，不要擔心，快看愛麗絲要贏了！”安古斯岔開話題，但是洛倫佐看向愛麗絲也就忘了追問。

艾倫一直關注著戰場，愛麗絲的基礎劍術水平實在很高，距離大師級別應該只有一線的差別。

所以，雖然對手血肉涌動狀態很強，但是被愛麗絲苦苦支撐著，最終消耗過大，愛麗絲開始反擊。

最終，毫不意外地戰勝了對手。

所以。

最后一輪，兩個人，艾倫對戰愛麗絲。

但是安古斯提出雙方都休息一段時間，在愛麗絲充分地休息中，貴族之間開始在各自的棚子下面穿越而過，頻頻耳語看向艾倫。

但是因為洛倫佐就在艾倫身邊，他們臉上盡管惱怒，甚至毫不留情地咒罵，但是依舊不敢湊上來。

旁邊安杰洛的賽維倫家族的棚子下，已經沒有人了。

休息結束，兩個人都拉下面甲，沉默地就要下到訓練場中。

這時，海耶斯家族棚子下，賈瓦德拿著一個橙紅色橘子，親自剝開：

“小子，你已經戰勝安杰洛，足夠了吧？我海耶斯家族非常渴求你這樣的人才……”

“但是如果橘子太酸了，我也不介意丟掉它。”賈瓦德吐掉橘瓣，卻把剩下的橘子慈祥地遞給艾倫。

“年輕人，想清楚了。”

艾倫聽出了話語中的威脅之意，看了一眼遞過來的橘子，“抱歉，我不吃橘子。”

我不接受威脅。

賈瓦德的笑容消失，轉而變成一種陰沉沉的冷漠。

轉頭看向安古斯，艾倫的聲音在面甲下悶悶的，“隊長，他威脅我！”

安古斯笑意吟吟，看向賈瓦德，“哦？還從來沒人敢在占卜師面前說什么威脅……賈瓦德大人，需要占卜嗎？”

賈瓦德冷哼一聲，卻轉向愛麗絲，又露出一臉溫柔：

“誒我們的金花小姐，是不是一直想要當一位女騎士呢？美第奇是不是都不給你證明呢？”

“我海耶斯家族可以為你作擔保啊……”

愛麗絲看著賈瓦德令人反胃的笑容，騎士證明，由帝國頒發但是需要有貴族擔保，在佛羅倫斯城，證明必然經過三位執政官之手。

她的父親就是執政官之一，所以她根本沒有機會。

“金花小姐覺得如何？”雖然是問愛麗絲，但是賈瓦德卻看向了愛麗絲身邊的洛倫佐。

洛倫佐·美第奇，也是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