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令葉慈始料未及，也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這個小公寓里的人在抱團取暖。

他們都是渺小的存在，尤其是在蘇敏翰這樣的大城市，這種渺小感愈發強烈，如果葉慈立刻死去，肯為他流淚的也只有芙莉安和卡嘉吧？

在蓬勃發展，熱鬧非凡，工業與藝術之都的蘇敏翰，這種人到處都是。

不知為何，葉慈突然很想變強，成為序列1，甚至更高，不只是為他自己。

有人在敲門，打開門，是蒂凡娜。

她的妝花的簡直不能看，“什么事？”葉慈問。

“騎士大人是個好人。”

她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我知道。”

“她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赤身裸體，吐了一地，她嚇了一跳，但還是把衣服脫下來蓋在我身上。”

葉慈才發現她藏在身后的一件女士外套。

“幫我還給她。”

“好的。”葉慈接過。

她要離開的時候，提了一句，“你知道超凡者嗎？”

葉慈不為所動，“知道。”

“也是，畢竟你跟騎士大人很熟悉。”

她盯著葉慈，“我想成為超凡者，有方法嗎？”

葉慈心中一驚，“我能有什么方法。”

蒂凡娜捋捋頭發，“你剛才說，我們都是彼得堡人，我覺得這很好，這個詞很棒，我把你當朋友了，為了朋友，我可以豁出性命。”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色，雖然染上了庸俗的污穢。

“幫我成為超凡者，我發誓會成為你的助力。”

葉慈久久不言，許久，他一聲不吭地回頭，蒂凡娜在門口待了一會。

“我沒辦法。”葉慈說，“東西是芙莉安的，我已經還給她了。”

他扔給蒂凡娜一張紙條，“自視儀式的事，你要自己想辦法，不過，如果你真的成功了，到這個地方，里面都是一群瘋子，和船長或是叫K的人說你認識倫勃朗，他會教你超凡者的基本事務。”

“還有。“葉慈漆黑的眼睛看不出心情，“如果你沒成功，這件事爛在肚子里……我以朋友的身份要求你。”

“友誼他媽的萬歲。”蒂凡娜神采飛揚地說，她給了葉慈一個飛吻，葉慈一臉嫌棄地關上門。

呼，裝深沉可真累。

葉慈脫光上衣，仰躺在床上，數十道密密麻麻的疤痕像平原上的溝壑——這是一個月來努力的獎賞。

他睡著了，是一聲節奏感很強的敲門聲將他吵醒。

紀希站在門口，他嘴上還叼著根煙。

“溫莎太太喊咱們去吃飯，她做了煎餅，慶祝蒂凡娜的復活，你得嘗嘗，偉大的太陽王在上，溫莎太太的煎餅是蘇敏翰最棒的。”

“我馬上來。”

葉慈耷拉著布拖鞋來到一樓，這是貝爾街14號公寓人最齊的一次，舊款式的木桌上擺著煉金燈和瓷托盤，肉煎餅蒸騰著夢幻的熱氣，紀希翹著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著，溫莎太太把他的煙掐滅了。

弗蘭茲和蒂凡娜正忙著幫溫莎太太端盤子遞廚具，不過溫莎太太相當嫌棄似的。

“坐這兒來，小康斯坦丁。”紀希向葉慈招手。

“他不應該坐到位置上，葉慈，你問問騎士大人來不來，讓她帶上小卡嘉。”溫莎太太喊道。

溫莎太太一輩子無兒無女，似乎是把可愛的小卡嘉當孫女養了。

貝爾街14號是少數裝了新式固定電話的公寓，葉慈打給芙莉安，說明了原因。

“她來，還有卡嘉。”

“好極了！”紀希打了個響指，“我可還沒見過純白荊棘團美麗的騎士大人呢！”

“吃里扒外的東西！”蒂凡娜罵道。

“蒂……蒂凡娜小姐……你水加多了……”弗蘭茲怯怯地說。

“偉大的太陽王啊，你這個笨孩子，咱們要喝餡餅湯了！”溫莎太太斥責道。

“這不算什么……”蒂凡娜小聲嘀咕。

過了一會，芙莉安牽著卡嘉來了，她表情興奮，邊將卡嘉的大衣掛在架子上邊說：“我遲到了嗎？”

紀希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沒有，尊敬的騎士大人！”

芙莉安對葉慈小聲說：“這就叫那個……朋友聚會吧？”

葉慈不敢想騎士大人過的都是什么苦日子，他笑著說：“這是互舔傷口。”

“也不錯。”芙莉安笑了。

“溫莎奶奶！我來幫您！”卡嘉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葉慈，帶著甜美的聲音蹦蹦跳跳地跑去廚房。

“唉呀！我的小絨布娃娃，你會干什么呀！”溫莎太太說。

“她在家里可沒這么乖。”芙莉安苦笑道。

“來來來，坐！騎士大人，還有小康斯坦丁！”

葉慈沒有立馬入座，而是先上樓拿了件東西，他把蒂凡娜叫到角落，“是你親手交給她的時候了。”

是芙莉安的大衣。

一向瘋瘋癲癲的蒂凡娜這一刻有些膽怯，“我……不不……你瞧，我手很臟的……”

“給她吧。”葉慈說，“就當是為你那天喝過的酒。”

蒂凡娜沉默著接過，一聲不吭地走到芙莉安面前，“騎士大人，你的衣服。”

芙莉安先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哦！我都忘了，謝謝你。”她接過衣服，“好香，你洗過了？”

“嗯。”蒂凡娜竟然有些羞赧。

“瞧瞧，還臉紅，蒂凡娜，你又喝醉了？”紀希不解風情地說。

“滾蛋。”蒂凡娜沉聲罵道，“是洗過了。”

“謝謝你啊。”芙莉安自然地說，“其實我覺得你穿這件比我穿的好看。”

“哦對了，以后要記得穿衣服。”芙莉安不好意思地說。

葉慈只看見蒂凡娜的背影。

蒂凡娜跑到廚房，小卡嘉的聲音傳來：“不穿衣服的姐姐，你哭啦？”

弗蘭茲連忙打斷卡嘉，“卡嘉，別說話。”

溫莎太太說：“行啦，沒出息的小姑娘。”

“閉嘴……老太婆。”

葉慈坐到芙莉安旁邊，“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他說。

“什么意思？”芙莉安歪著頭，疑惑不解地問。

“夸你呢。”

“哦……謝謝。”

紀希樂呵呵地看完這一幕，他想摸煙，又怕溫莎太太的斥責，“我有了天大的靈感，交給我吧，這次絕對能寫出一篇好詩……不不，我改主意了，我要寫一篇劇本……就叫《彼得堡人》”

“別多嘴了，蠢貨。”蒂凡娜弗蘭茲幾人端著盤子過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