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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船長

葉慈一邊在月下踱步,一邊雙手插兜思考,夜晚的蘇敏翰有些清冷,溫莎太太給了他一件棕色的長風(fēng)衣,胸口別著一枝銀絲編成的玫瑰花——那是溫莎太太死去丈夫穿過的,葉慈回去還要還給她。

蘇敏翰在月光下睡著了。

汽笛聲輕輕噴出,劃過寧靜的塞納安河,月光像碎了一地的銀錠。

葉慈的內(nèi)心卻無法平靜下來,他兜里的手緊緊攥著那張紙條。

太巧了,太巧了,怎么會這么巧?當(dāng)他最需要盧恩的時候,就來了一個超凡者組織?

他感覺到命運(yùn)之輪在某處安然轉(zhuǎn)動,就如同蘇敏翰的標(biāo)志星辰鐘塔一樣,無數(shù)齒輪咬合在一起,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命運(yùn)要推他向何處?

在“格子間人”的記錄中,“水手”是一個野蠻生長的超凡者集團(tuán),他們似乎具有判斷超凡者潛力的本領(lǐng)。

蘇敏翰是個龐大的巨型城市,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幾個超凡者團(tuán)體太正常了。

葉慈捋捋頭發(fā),有些長了。

這都是巧合嗎?

不管了,他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沒有付出,就無法獲得,等價交換,這是煉金術(shù)的鐵律。

他掏出那枚幸運(yùn)硬幣,“正面就賭,反面就放棄?!?

硬幣在反轉(zhuǎn)中折射月色,像一顆生銹的星辰。

正面。

“即使引導(dǎo)早已破碎……”葉慈默念。

瑪利亞港口,蘇敏翰最繁忙的海港之一,即使在夜晚,這里也能聽見一陣陣運(yùn)輸工人的吆喝聲,吞吐黑煙的海船從海上駛來,列次??吭诟劭?,從一根麻繩就能系住的小艇,到蒸汽時代的究極造物——遠(yuǎn)洋汽船,這里陳列著一整部征服海洋的歷史,是人類輝煌的博物館。

在遠(yuǎn)古的太陽王時期,太陽王曾因海神用風(fēng)暴摧毀了一個海邊小鎮(zhèn)而大怒,他端坐在那居于初始之樹頂部的王座上,命令海神脫靴躬身,趨步入見。

這件事記錄在了所有有關(guān)太陽王的歷史書中,作為反神論支持者的有力辯詞。

太陽王已經(jīng)逝去,但余威猶在,如今雖仍常見風(fēng)暴,但信奉海神的人卻再也沒聽見過祂的回應(yīng)。

葉慈立于夜色下,調(diào)整著自己的位置。

“水手”們留下了找到他們的方法,那是一種奇怪的儀式。

這也是葉慈第一次嘗試使用儀式和秘語,他心里有點緊張。

“在星辰鐘塔分針與秒針呈13.4度角時,對準(zhǔn)巨輪畫黃金分割的曲線……”

葉慈默念,“水手”的儀式真是古怪,從“格子間人”的描述中,也能看出來這是一群稀奇古怪的人。

“哦,船長,我的船長!”

葉慈語調(diào)古怪地念出這個詞,秘語是節(jié)奏與心靈的共振,是超凡者們最常用的表現(xiàn)力量的方法。

每一段秘語都有特定的節(jié)律和斷句,用一套特殊的秘語加密法標(biāo)記讀音,常用語錄的標(biāo)音法都記錄在《菲洛納奇標(biāo)音》中,他是大師拉斐爾的徒弟之一,而大多數(shù)超凡者團(tuán)體都有一套自己的標(biāo)音法。

從標(biāo)音和秘語的內(nèi)容可以看出一個超凡者團(tuán)體的性格,從這點來看,“水手”的人都相當(dāng)浪蕩。

葉慈重復(fù)著,“哦,船長,我的船長!……哦,船長,我的船長!……”

他仿佛在月光下起舞,這讓他想起尼采的那句話,那些不懂秘語的人恐怕也認(rèn)為他瘋了吧。

腦?;杌璩脸恋?,眼前的景象迷蒙,扭曲,破碎,月亮從圓到缺,耳畔搬運(yùn)工的吆喝聲逐漸遠(yuǎn)去,在第四遍秘語結(jié)束后,葉慈發(fā)現(xiàn)自己踏在了結(jié)實的木板上。

腥潮的海風(fēng)撲面而來,晃動讓他差點摔倒,一個浪頭打來,將他的棕色風(fēng)衣打濕一角,他暗道一聲不好,要被溫莎太太白眼了。

海浪中夾著一個硬硬的東西,正好落到葉慈面前,是一塊面具,中世紀(jì)治療黑死病的鳥嘴醫(yī)生戴的那種。

看來在這里,要學(xué)會隱藏身份。

葉慈撿起牛皮制的硬邦邦的鳥嘴面具,烏鴉喙是黑色的硬皮革,而套在頭上的部分很軟,一頂絲綢黑帽是與面具搭配的,直接連在面具上。

葉慈戴上面具,沒有逼仄感,就像沒戴一樣。

一戴上面具,透過玻璃眼眶看到的世界就大不相同了。

原本的巨輪行駛在一片迷霧中,而此時船上的迷霧散去,這艘龐大的輪船足以容納一個賽馬場,它在未知的海域航行,無數(shù)戴著各色面具的人四處奔走。就地打牌的,擺攤售貨的,聚集交流的,甚至還有扯著風(fēng)帆大聲嚎叫的,簡直像個動物園。

“歡迎來到水手!”

一個帶著甲蟲面具的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他的語調(diào)高揚(yáng),穿著筆挺的黑西裝,葉慈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受到那面具下神采飛揚(yáng)的表情。

“你可以叫我約瑟夫?K,你的名字呢?”

“倫勃朗。”葉慈說,他用了一個前世畫家的名字,也算是致敬“格子間人”了。

“倫勃朗……嗯嗯……倫勃朗。”K連連點頭,似是對這個名字很滿意一樣。

“第一次來水手嗎?”

“你能看出來嗎?”

“嗯~”K摸著下巴繞了葉慈一圈,然后陰笑道:“我能看出來。”

“我懂了,你的途徑是【吟游詩人】”

K愣了一下,然后捂著肚子大笑,“錯了!錯了!不過很有意思!”

他指了指自己,“我是【小丑】”

無端暴露自己的途徑是一種危險的行為,但對于【小丑】途徑的超凡者是一種例外,你永遠(yuǎn)搞不明白他們的腦子里在想什么。

“你來水手做什么?”他問。

“這是每個人都要回答的問題嗎?”

K盯著他看了一會,“你真的很喜歡用問句來回答問句?!?

葉慈露出微笑,雖然戴著面具看不出來。

“我來回答你吧,不是,隨便你想不想說。”K好似發(fā)了脾氣,“你一個人琢磨吧!”

“哦,那這樣的話,K先生,你能告訴我嗎?我有一些工作想做。”

K不自覺的歡喜起來,他的情緒真真假假,確實很像【小丑】途徑的人。

“你很有意思,面具也很有格調(diào),跟我來,我?guī)阋姶L。”

船長?這艘巨輪的船長嗎?他一直以為這是煉金術(shù)締造的幻景。

他們上了三樓來到船長室,一個身材魁梧,腰部寬胖,從背后看像葡萄酒桶的男人掌握著船舵,葉慈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船舵根本沒有一絲用途,因為男人一會左滿舵,一會右滿舵,像玩玩具一樣折騰船舵,而輪船卻分毫不動。

“那是假的,我們這位船長是瘋狂的海洋愛好者,不過他有個重大缺點——他暈船?!?

“暈船?還能當(dāng)船長?”

“嘿嘿,他只在這里當(dāng)船長,你看見他的腿了嗎?”

葉慈注意到他一條腿是假肢,用一根潮濕的木頭支起來。

“那是他自己砍斷的,因為他很喜歡一本航海小說,里面的船長就是這副造型?!?

葉慈嘴角抽抽,果然,這里藏著一群神經(jīng)病。

“哦!船長!我親愛的船長!”

K高呼道,男人回轉(zhuǎn)過身,葉慈這才看到他的一只手也斷了,套上了明亮鋒利的彎鉤——估計也是他自己搞的。

這樣魁梧的他居然戴著一副可愛的海豹面具,反差感有點強(qiáng)烈。

“哦!我親愛的K!我最忠誠的水手!”

兩人久未蒙面一般夸張地?fù)肀?,船長看向葉慈。

“這位是我的新孩子吧?”

葉慈心想,誰特喵的是你孩子。

船長一把推開K,木棍踢在甲板上發(fā)出噔噔的響聲,他用鉤子勾住葉慈的襯衣,直接將他拉過來,緊接著一個大大的擁抱。

“哈哈哈哈!好!好??!”

他厚實粗糙的正常手猛拍葉慈后背,然后又一把推開葉慈。

“好孩子,在水手慢慢享受吧!”

“他說有些工作想做?!盞適時提到。

“工作?什么意思?”

“我想要錢。”葉慈說,“殺人的工作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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