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掛號請來這邊！”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喊住王婆子。

這會兒沒有什么微笑天使，更沒有規定必須露出八顆牙齒。

其實在醫院工作也挺難的，你哭喪著臉吧，不吉利。你笑吧，也不一定應景。索性，這會兒的人基本就是面無表情。

王婆子順著護士指的方向走過去，又看到一個護士。

這個是坐著的。

坐著的護士手一伸：“介紹信。”

王婆子麻利遞過去，那護士迅速瞄了幾眼，將介紹信還給王婆子：“看什么病？掛號費5毛！”

大概是買火車票在前，這點掛號費王婆子也沒多心疼，遞過去道：“看腿！我兒子腿摔斷了，大夫您幫忙看看怎么治！”

那護士一聽，下意識瞄了一眼被良海背著的良山，心里有些唏噓，面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我可看不了這個病，這樣吧，我給你掛個專家號！”

王婆子不懂什么磚家瓦家的，只要能治好兒子的腿，那就是好大夫！

這個年代小病不花錢，大病治不了。

不但是說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不太行，更揭露了老百姓的窮苦。

一點小病熬熬就過去了，實在不行去村里赤腳大夫那花幾分錢買倆藥片吃吃。真要是倒霉透頂得了重病，那就等著吃席吧！

所以，聽到王婆子的兒子腿斷的消息，這護士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看這群人不像是省城人，估摸著從鄉下趕來的。但是骨折這種病，可不是一點小錢就能治好的。

雖然心里大概已經認定王婆子這兒子的腿治不了，護士還是給開了條子：“諾，去二樓右手邊第三個病房外等著叫號！”

“哎！”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二樓走，都不見人影了，那護士還盯著那方向看了許久。

“小紅？看啥看這么入迷？”之前指路的護士打趣。

被叫做小紅的護士聞言轉過頭來，有些唏噓道：“諾，看到那家人沒？家里兒子腿骨折了，我看沒一會兒就得下來了！”

下來的原因？大概率不是治不了，而是沒錢！

“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們還是把自己這本念好吧！”

掛這個科的病人不多，王婆子一行人也就等了不到十分鐘，便被叫號進病房里了。

坐在桌前的是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男人沒有像樓下護士那樣戴著帽子，但是戴了副眼鏡，看著比較高深莫測的樣子。

“7號是吧？先扶他坐下。”

“叫什么名字？幾歲了？這腿什么時候摔的？”

良山一一回應。

醫生姓陳，直接拿出小燈彎腰去看良山的傷腿：“剛摔沒多久，骨頭基本上沒有錯位。”

“這個病說難治不難，說不難也難。”

王婆子急了：“醫生，你這話我怎么聽的不明白？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啊？”

陳醫生無奈地攤手：“治是可以治的，但是要做手術。手術費用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我直接給你透個底兒，大概這個數！”

盯著陳醫生伸出來的兩根手指，王婆子心都涼了：“八千？要這么多？！”

陳醫生也愣住了：“不是，是至少八百塊！”還八千呢，八千塊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呢！

王婆子松了口氣：“行，我們治！”用黃金換的那么些錢，指定夠了！

陳醫生越發好奇了，這家人不管是身上穿的，還是氣質上，都看不出像是有錢人的樣子。

莫非真應了老話‘人不可貌相’？

但身為醫生，他不能這么八卦。

“行，那先安排住院吧，你們去樓下繳費，手術安排到明天上午10點。”

住院費一天20，這是真貴！也不知道術后要住院多久，反正王婆子想好了，等過了留院觀察期，她就立馬辦出院手續！

良山得知自己做個手術至少八百塊，心里都打退堂鼓了：“娘，那醫生不是說這手術不一定成功嗎？那萬一，這八百塊錢打水漂了怎么辦？”

剛說完，王婆子就賞了他一個大嘴巴子：“閉嘴吧你！腿摔斷了都閉不上你的臭嘴！知道自己不會說話，還湊啥熱鬧？”

果然，這專業的事兒就是要交給專業的人。比如有的人天生嘴甜會說話，而有的人呢？偏偏一說話就讓人忍不住用破鞋抽他！

王婆子瞪了一眼大兒子，轉身開始在病房里收拾。

這個病房的床位有兩個，另一個好像是胳膊摔斷的。

要王婆子說，胳膊斷了又不耽誤走路，咋就要住院了呢？

真是不會過日子！

“娘，我剛問了，這里面吃飯是兩毛錢一份，一個肉菜一個素菜還有一碗湯，至于大米飯還是饅頭，就看自己喜歡吃啥。最主要是，不要糧票！”

李香荷對除了吃的一切都不太感冒，所以辦理好住院，她就腳底抹油，躲懶去了。

出乎王婆子意料，這懶女人竟然還知道打聽點正事。這可真不容易。

“兩毛錢，不便宜。”王婆子悠悠道。

可不是不便宜，一個人兩毛，九個人就是1塊8毛錢。一天要是吃三頓，那就是5塊四毛錢！

啥家庭啊，一天吃這么些？

肯定不能這樣吃，所以王婆子在晚飯的時候特意去了一趟打飯的地兒，發現那邊的飯量都很足后，直接拍板，兩個人吃一份。

這樣好歹一天能省兩塊多。

雖然才剛進城，但王婆子已經開始想念鄉下的樸實生活了。

“哎，這城里真不是窮人來的地方！啥都要錢，一天天的，這錢跟在口袋里待不住似的！”

除去手術費，在醫院待一天就要花二三十塊錢。要知道這個年代的臨時工也就二十來塊錢。

“不行，明兒大山做完手術，你們趕緊回去，就我自己留在這就行！”

良海第一個不樂意：“娘，你自己指定不行，都沒有跟你輪著守夜，而且到時候回家，我大哥你能背得動？”

王婆子：“...”還真不行。

“那就你跟我留在這，其他人回去！”

“娘，干脆我跟你留在這兒吧，我力氣大，到時候我來背大山！”李香荷轉了轉眼珠，心里打著小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