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長假快樂~~)
王數理在門外跳腳,不停地催促:“官兵就要來了,你還要磨蹭到什么時候?”
雨菡在屋里急得團團轉,她昨晚臨睡前沒有收拾行李,東西扔得到處都是,這會收拾也來不及了。
王數理叫道:“把錢拿上就行了!快走吧!”
雨菡急忙把錢袋、衣物塞進包袱里,跟著王數理跑了出來。
他們倆摸到后門,王數理拿出他的“飛檐索”拋上墻頭,自己先爬了上去,然后又把繩子放下來,把雨菡吊了上去。
兩人剛從后墻跳下來,就聽到前面有人大聲拍門。四下一陣犬吠之聲。
有官兵叫道:“開門開門!”前門吱呀一聲開了,傳來客棧老板懵懵懂懂的聲音:“這么早,官爺有何事?”官兵厲聲叫道:“少廢話!閃開!”
王數理和雨菡相視一眼,然后立即撒開蹄子從后巷狂奔而去。
雨菡一邊跑一邊在心里罵:這個殺千刀的陸成云!下次再遇到他,非把他閹了不可!
王數理帶著她在小巷里狼奔豸突,跑了十幾分鐘,見沒人跟上來,兩人才停下來扶著墻喘氣。
“陸、陸成云那小子真的把我給賣了?他怎么知道我們是通緝犯?”雨菡一邊喘氣一邊問。
王數理說:“一男一女結伴行走的本來就少。我們的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他只要看到官府的通緝令,應該很快就能聯想到了。”
雨菡抱怨說:“你既然早就想到這一層,為什么昨天不說!”
王數理瞪著眼睛怒道:“你不是要做好人嗎!再說我也不能只因為他有犯罪動機,就直接給他判死刑啊!”
說得也是,殺人放火這種事情,他們確實干不出來。雨菡問:“接下來我們怎么辦?馬還拴在客棧呢!”
王數理想了想說:“去渡口,坐船!”
雨菡問:“坐船?為什么?”
王數理道:“現在城門肯定已經全部被封了,進出都要嚴加盤查。陸成云知道我們的模樣,現在官府手中一定掌握了我們的畫像,從陸路出城無異于自投羅網。最好的辦法是走水路。”
雨菡問:“水路你走過嗎?”
王數理說:“去年我為了找你回了一趟南京。當時就是從洛陽坐船回去的。水路比陸路要快得多,而且江上魚龍混雜,官府沒那么容易查。”
雨菡暗暗佩服他處變不驚、心思縝密,便道:“那就聽你的,走水路吧!”
兩人迅速清點了一下行李,除了雨菡前一天晚上換下的衣服沒帶,其他東西基本帶齊了,最重要的是盤纏一分沒少,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王數理把雨菡領到一個偏僻之所,讓她把身上的女裝脫下來換上男裝。一男一女同行過于扎眼,兩個男人同行就安全多了。
換上男裝后,雨菡變成了一個翩翩少年,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是女子。王數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確保不露破綻,兩人方才放心地向著渡口走去。
洛陽與東京汴梁之間有運河相連。隋煬帝當年為了游江南,開鑿了通濟渠(宋時成為汴河的北段),將洛水、黃河、汴河、泗水與淮河相通,經洛水至滎陽轉入汴河,可直達汴梁;從汴梁出發,順著汴河至盱眙進入淮河,再取道淮河經由京杭大運河,便進入了大宋的經濟中心——江南。這條水路也是大宋把江南漕糧運到北方的主要通道。只因西北干旱,通濟渠的水位越來越低,如今走大型的漕船也是越來越不容易,但走走小型客船還是不成問題的。
漕運乃是大宋的經濟命脈、政治命脈。東京是當時世界上人口最多、規模最大的城市,重要的商品如米糧、鹽鐵、布帛皆依靠水運補給,《清明上河圖》中描繪的便是漕運場面。此外,北宋實行屯兵制,重要的禁軍主力均駐扎于東京汴梁的周邊,以確保皇權穩固。但隨之帶來的問題是北方軍糧需求過大,一旦漕運不濟,軍心便會大亂。有一年東京大雨,汴河、通濟渠發大水,江南的漕糧運不進京城,神宗皇帝愁得也不成眠。后來水退了,漕糧順利抵京,皇帝還跑出宮來親自迎接漕船。
王數理和雨菡七拐八繞地在小巷里穿梭,皆因怕被遇上官兵不敢走大路。兩人好不容易摸到了洛水附近的一條小巷,從這里可以遠遠望見洛水。
天剛蒙蒙亮,河面上還是靜悄悄的。幾十條大小舟船整齊排列在岸邊,隨著水波輕輕起伏,搖著船工們的夢。有的船頭還掛著燈籠,像是在微藍的晨光中睜著孤獨的眼。十幾個趕早船的人聚集在渡口,背著大包小包,百無聊賴地跺著腳,不時去向船家打聽什么時候可以上船。
雨菡遠遠看到,三四個官兵正在渡口來回梭巡,檢查登船的人。
她看了王數理一眼,問:“這下怎么辦?”
洛水上大小舟楫相連,沿著河岸排開去,一眼看不到頭。官兵只在客船上下的渡口巡查,旁邊的漕船根本沒人注意。王數理心生一計,說:“我們繞到旁邊去,先上一艘船,再偷偷摸到中間的客船上去。只要有銀子,還怕沒船坐?”
雨菡點了點頭,便跟著他走。他們先上了一艘漕船,然后跳過一艘艘船,偷偷地靠近渡口停泊的那幾條客船。
這些船看似緊密相連,走起來才知道船體之間還有很大的縫隙。雨菡一路心驚膽戰,怕自己不小心掉進水里,又怕動靜太大驚動了船工水手。
漕船為了穩定船體,船與船之間有木板相連,踉踉蹌蹌地尚能勉強前行。走過了十幾艘漕船后,雨菡發現前面的路斷了。停泊在最后一條漕船旁邊的,竟然是一艘小漁船,船體之間相距三米多,落差也有兩米多。
雨菡悄悄問王數理:“怎么辦?我不知道能不能跳上去,就算能跳上去,動靜肯定也小不了,萬一船上有人,肯定會被驚動的!”
王數理也是猶豫再三。但看前面的客船就要開了,他一咬牙道:“不管了,先跳上去再說!”
說完,王數理便縱身一躍,驚險萬分地跳到了小漁船上。雨菡在漕船上看了一會,見船上似乎沒有異動,便也縱身跳了下來,落地的一剎那,她的左腳崴了一下,撲通一聲跪倒在船板上。
腳、好、痛!雨菡痛苦地倒在船板上,抱著自己的腳,不知有沒有傷到骨頭,此時雖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來。王數理見她如此痛苦,趕緊俯下身來替她查看。
“哪里來的野猴子,跑到爺的船上來撒野?”他們頭頂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慵懶中帶著一絲威脅。雨菡和王數理抬頭看去,船艙口的那幅布簾不知什么時候被掀起來了,一個穿著短衣、半裸著胸膛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懶懶地看著他們,好像是被他們擾了春夢剛剛爬起來的。
那中年男子約四五十歲模樣,胸膛黝黑結實,手腳都露在外面,渾身硬邦邦的腱子肉,一雙大手滿是老繭,一看就是個熟練的水手。他長著一張方臉,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滿臉胡子拉碴。只是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說不上友善。
還是王數理反應快。他直奔主題而去:“我們要坐船,能否送我們到東京去?我們給錢。”
那船工用手搓著裸露的胸膛,臉上似笑非笑地說:“有錢了不起?爺還沒睡醒,等爺睡醒了再看看有沒有心情去東京。你們兩個猴子是自己跳下去,還是爺把你們踹下去?”
雨菡連忙說:“我們有急事,還請您多幫幫忙!這里有十六兩銀子,船錢應是綽綽有余,勞煩您載我們走一趟吧!”
船工半笑著上下打量雨菡,似是看出了她是女子,一臉的不懷好意,雨菡心里陣陣發毛,但仍強作鎮定問道:“您是不是嫌銀子少?”
那船工仍只是盯著她的臉瞧,卻不說話。雨菡被他看得很窘迫,好像自己無形之中被輕薄了一樣。又見岸上一陣騷動,官兵似往這邊來了。
王數理著急地問:“你到底怎么樣才愿意開船?”
那船工懶懶地說:“你們給的銀子是不少,但爺昨天晚上才到洛陽,這手里實在癢得厲害,今天還想上岸去賭一把。兩位請走不送了!”
雨菡靈機一動說:“賭錢?我們陪你賭!你要你肯開船,賭什么都行!”
船工又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說:“我的賭法你們可奉陪不了。我這人,賭癮上來就不可收拾。錢賭完了,還要賭命,你們舍得自己的小命嗎?”
雨菡冷笑道:“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你可知眼前這位是誰?”
船工搔搔頭:“敢問足下是?”
雨菡道:“我們倆是‘洛陽賭王’的弟子,賭遍天下無敵手。你既是同道中人,總不會沒聽說過‘洛陽賭王’林風朝吧!”
船工搖搖頭說:“還真沒聽說過。”
雨菡冷笑道:“連賭王林風朝都沒聽說過,看來你也不是什么高手,不賭也罷,省得你輸光了銀子沒錢回家!”她見這人賭癮如此大,便故意用計激他。
船工哈哈一笑道:“我蔡九賭了幾十年,還沒見過口氣這么大的人!好,今日我便會會你們,你們要是輸了,別怪我扔你們下河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