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衷腸
- 瀟灑代嫁
- 魏如初
- 2399字
- 2013-03-06 18:00:09
春芽把雨菡放在床上,雨菡的背一著床板就痛不堪言。陸翊平趕緊沖過來說:“不能這樣!要側身躺著!”他小心翼翼地揭開雨菡的一點衣服,看見雨菡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心中又憐又氣,大聲斥責道:“說了多少次讓你守規矩就是不聽,何苦來自討苦吃!”
雨菡無力與他爭辯,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央求道:“是我一人犯錯,請將軍不要責罰劉福,別砍他的手,唔?”
陸翊平沒想到她如此重義,心中一凜,說道:“我不會責罰劉福,你放心吧。”
楊嬤嬤急急招了郎中過來瞧,郎中只說是皮外傷,給雨菡開了幾幅藥,便回去了。雨菡服了藥后昏睡過去,眾人退了出來,只留春芽在床前照顧。
陸翊平受的外傷多了,知道醫治的辦法,就自己去抓藥。他熬了外敷的藥膏,想叫春芽給雨菡敷上。一進門,就看到春芽手足無措地站在床前哭,雨菡則蜷著身子在床上發抖。
陸翊平急忙把雨菡從床上扶起來,一摸額頭,熱得燙手,便對春芽說:“她這是急火攻心了。治這些外傷,郎中還不如我,你快點再去煎服藥來。”于是親手寫了一個方子,讓春芽去抓藥。
雨菡背上火辣辣地燒,燒得她的呼吸也是滾燙得如同蒸汽,頭痛欲裂,心想自己倒不如就這么死了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間,感覺到陸翊平正在解她的衣服,雨菡心里大驚,叫道:“你在干什么?”
陸翊平柔聲說:“我自制了外敷的藥給你涂上。”
雨菡趕緊掙扎著坐起來,虛弱地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快好了。”
陸翊平怪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逞強。你我是夫妻,我總不算輕薄你吧!”說著便輕輕為她除去了衣衫,露出玉背。
雨菡用被子擋住前身,也不知道是發燒還是怎的,覺得臉上燙的像烙鐵一樣。
看到那條又紅又腫的血痕,陸翊平心疼了好一陣,他也看出叔父真的下了狠手,便問雨菡:“你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叔父,他要如此罰你?”
雨菡咬著唇不說話,心想那件事要是說出來,外人還不是怪我不守婦道,這年頭根本不容女人說理。
陸翊平見她半晌不說話,也只好不再追究。他輕輕把藥涂在血痕上。那藥一涂上去,雨菡頓時覺得疼痛減輕了幾分。給她穿好衣服后,他又拿了冷棉巾敷在她的額頭上,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半躺著。
雨菡從來沒有跟男子如此親近過,心里撲騰撲騰的跳。但此時實在是無力反抗,就讓自己撒了一回嬌。
他的肩膀好厚實,手指散發出淡淡的草藥香味。雨菡聞著那氣味,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半睡半醒之間,春芽煎了新藥回來,陸翊平喂她吃了,見她睡意沉沉,便把她放在床上讓她繼續休息。
雨菡躺在床上,一會冷一會熱,夢境紛紛擾擾,幾個場景在腦中打來打去。不知睡了多久,才漸漸回復了意識,醒來發現自己朝里側身躺著,房內還有燭光。
她輕聲叫道:“是春芽嗎?能不能扶我起來,我想喝點水。”
一雙大手把她扶了起來,轉頭一看,卻是陸翊平。
陸翊平喂她喝了水,又探了額頭,柔聲問道:“還疼嗎?”
雨菡輕聲回答說:“沒有之前那么疼了。”
陸翊平安慰她:“好在沒有傷及筋骨,再多敷兩天藥就不會疼了,想來應該也不會留下傷痕。”
雨菡見他這么晚了還在這里,有些心慌意亂,問道:“將軍怎么還在這里?春芽呢?”
陸翊平說:“春芽什么都不懂,我讓她先回去了,我在這里照顧你。”
雨菡看到書桌上她寫的東西都被翻開了,陸翊平也注意到她的眼光,便解釋說:“我看你睡著了,就想坐下來看看書,結果翻到了你寫的《延州民情考》。”
雨菡臉一紅,說:“我隨意寫的,婦人之見,將軍不必當真。”
陸翊平正色道:“你寫得很好。你說民有恒產,而后有恒心,要讓邊疆百姓生活富足,有家園財產可以保護,才會奮力守衛故土,正是切中了要害。你說要免除稅賦,吸引關內居民移居關外,可以增強我朝力量優勢;讓軍士家眷隨軍遷移、就地屯墾,既可以滿足軍需,又可開發荒廢的土地;設立保長制,訓練民兵,以兵役取代稅賦……我覺得這些都是真知灼見,就連我也想不到。”
雨菡聽他稱贊,心里很高興。陸翊平又道:“我正打算把你寫的《民情考》寫成奏疏上報朝廷,只是……”
雨菡問:“只是什么?”
陸翊平說:“只是我擔心朝廷沒有這么大的魄力去改革。”
雨菡嘆了一口氣。古今中外,成功與失敗的差距,往往只在于有沒有做正確事情的勇氣。
陸翊平見她失落,又笑著說:“琴卿,你治學嚴謹,富有洞見,若是個男子,一定是國之棟梁呢!”
雨菡低下頭說:“賤妾才疏學淺,不及將軍萬一,請您不要取笑我了。”
陸翊平看她眼眸低垂,沒想到以往鐵齒銅牙的她竟會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便說道:“琴卿,我常想起小時候初見你的時候,那時候的你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長大以后如此剛烈。”
雨菡心里一驚,問:“將軍以前曾經見過我嗎?”
陸翊平點頭說:“你肯定不記得了,那時的你應該只有三四歲吧。我與你姐姐晴柔自幼一起玩耍。有一次在你家后院里,看見你在哭。晴柔一問,原是你二哥摔了你的琵琶,還辱罵你,說你長大了也和你母親一般。晴柔就訓斥了他一頓,還把琵琶還給了你。”
雨菡不知道,原來真正的沈琴卿竟然有如此凄涼的身世,心里不禁一酸。苦笑說:“我知道你們當時是怎么想的。你們一定想,真可憐,她是歌伎的女兒,可是卑微的就是卑微的。”
聽她此言如此直刺人心,陸翊平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雨菡直視他說:“可是那個小女孩后來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流淚,不要流淚,因為殘酷的人生不相信眼淚。”這其實是她想對琴卿說的話。
陸翊平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了頭腦。他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因為不能求取功名,只好投身行伍;十八歲從武學出來,從最低級的尉官起步,連年征戰不知吃了多少苦。但他從來也沒有屈服過,只求能以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家族的驕傲。
陸翊平握住雨菡的手說:“琴卿,你真是我的知己。回想那日洞房花燭,你罵我輕賤你于前、慢待你于后,我當時還不服氣,現在想想確是我無禮,真是羞愧難當。你我既結為夫妻,我一定敬你愛你,今后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雨菡看他如此深情款款地看著自己,心下方寸大亂,忙說:“將軍,夜已深了,賤妾也覺得身子疲乏,想再睡一下。也請將軍早點回去休息吧!”
陸翊平于是輕輕扶她睡下,吹熄了床前的蠟燭,放下繡帳,自己則仍回到書桌前去翻看她寫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