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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跟楊大隊提過小車隊的老唐,但楊大隊自己卻主動提過一次。

2013年8月,吸毒人員許某拉起一個團伙,專在轄區(qū)盜竊電動車和電瓶。一個月內(nèi),幾個人在轄區(qū)偷了十多臺電動車和二十多個電瓶,一時攪得雞犬不寧。所里成立了專門警組抓捕許某一伙,我和楊大隊都名列其中。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布控抓捕,三名犯罪嫌疑人先后落網(wǎng),但主犯許某卻始終不知去向。吸毒人員本就行蹤詭秘,同伙落網(wǎng)后許某更成了驚弓之鳥。四下尋不到他的蹤跡,大伙只好各自想辦法。

9月初的一天傍晚,我正在所里值班,突然接到楊大隊電話,讓我趕緊開車去城東國道附近,許某出現(xiàn)了。我和另一位同事立刻開車趕了過去,到現(xiàn)場后卻發(fā)現(xiàn)只有楊大隊一人坐在馬路邊。我問他許某在哪里,他卻氣呼呼地說已經(jīng)騎電動車跑了,我們開車沿許某逃跑的方向追了一程,沒有結(jié)果,楊大隊只能擺擺手說估計跑遠了,先回派出所吧。

一路上,楊大隊都是氣呼呼的樣子,我以為他還在氣許某逃脫,勸他回去調(diào)監(jiān)控看看。不料楊大隊卻說他氣的是機關(guān)車隊的老唐,回去非把情況反映給領(lǐng)導不可。

一回派出所,楊大隊便直奔值班領(lǐng)導辦公室,我和同事去監(jiān)控室查視頻。很久之后,才看到教導員和楊大隊一同從辦公室出來,教導員邊走邊安撫楊大隊。

原來,楊大隊的兒子讀初三,學校加了晚自習,楊大隊不值班時便去給兒子送晚飯,結(jié)果那天在學校門口,楊大隊遇到了剛好騎車經(jīng)過的許某。兩人一照面便認出了彼此,許某立刻猛擰電門逃跑,楊大隊則在后面跑著追。

眼看兩人距離越拉越遠,楊大隊突然在路邊看到了同樣來給孩子送飯的老唐。老唐是開車來的,人剛從車里出來。放在往常兩人見面是不打招呼的,但這次情況不一樣,楊大隊一把拉住老唐,讓他幫忙開車帶他追許某的電動車。

楊大隊滿以為老唐會幫忙,不料卻被拒絕了。老唐扯了個理由,說車鑰匙被老婆拿走了,但楊大隊分明看到老唐是從駕駛位下來的。他有點急,說:“老唐你還算不算個警察?”

老唐卻笑了笑,回了他一句:“我不算,你應(yīng)該也不算吧。這么拼干嗎?還想著你那‘兩毛一’呢?”

我能想象出老唐說這話時戲謔的樣子,也理解了楊大隊為何會在路上生那么大的氣。楊大隊要求教導員把當天老唐的情況向上級匯報,他說即便普通群眾遇到這種情況也有配合工作的義務(wù),更何況是老唐這樣在公安機關(guān)工作的人員。但教導員考慮再三,卻覺得這件事也不好這么做。

“老唐這家伙真是操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最后,教導員說。

后來,老唐的事情被教導員捅給了局領(lǐng)導,老唐挨了一頓臭罵。之后教導員又找楊大隊談過幾次話,楊大隊似乎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參與對許某的抓捕,沒多久許某便落了網(wǎng)。

2014年2月,市局布控抓捕毒販陳立軍,我在案件專班又見到了楊大隊。他和陳立軍打了十幾年交道,對陳立軍比對自己的兒子還熟,因此又被局領(lǐng)導破例加進了專班,主要負責一些情報分析工作。

陳立軍是本地的一個老毒蟲,沒有正當收入來源,這一次是借高利貸進了一些冰毒打算轉(zhuǎn)手賣掉。對陳立軍的抓捕行動很順利,原本只負責情報分析工作的楊大隊在抓捕時也去了現(xiàn)場,按倒陳立軍的三個人里,就有楊大隊。在押送陳立軍進入辦案區(qū)時,政治部宣傳科的同事還給他拍了照片。

不久,省媒就在官網(wǎng)上發(fā)布了我市有關(guān)這次行動的新聞報道,幾張新聞配圖中就有兩張楊大隊的照片。一張是他按倒陳立軍時民警的執(zhí)法儀截圖,另一張就是他押送陳立軍進入辦案區(qū)時宣傳科同事拍的照片。

那天下午,楊大隊喜不自禁,坐在值班臺后面抱著手機,一直看自己的照片,還把新聞鏈接不停地發(fā)給親朋好友。有同事跟他開玩笑:“看照片,老楊的氣勢起碼得是個刑警隊長啊。”

楊大隊的臉笑成一朵花,說:“那還用說。”

只可惜,楊大隊的開心只持續(xù)了幾個小時,傍晚剛過,他就發(fā)現(xiàn)那篇新聞的鏈接打不開了。刷新了好幾次之后,卻發(fā)現(xiàn)新聞還在,但照片被換成了其他人。

很快,他便被教導員打電話叫去了辦公室,再出來時,一臉頹喪。他又一次氣哼哼地把手機直接扔在值班臺上,坐在一旁抽起了悶煙。

我問他怎么了。他瞥了我一眼,說還能怎么,教導員讓他以后不要再戴那副“兩毛一”的肩章了。

原來,市局領(lǐng)導也看到了新聞?wù)掌б豢礇]什么問題,但隨即就有人“提醒”領(lǐng)導,說楊大隊是輔警,照片上卻戴著民警警銜,明顯違反相關(guān)規(guī)定。而且照片是發(fā)在省級媒體上的,一旦上級公安機關(guān)較真,領(lǐng)導可能要擔責任。

局領(lǐng)導認得楊大隊,也確實覺得照片不妥,于是電話打到政治部宣傳科,讓他們馬上聯(lián)系媒體撤稿換照片,又給我們教導員打了電話,讓他規(guī)范所里的輔警著裝。

雖然上級的決定沒有任何問題,但看到楊大隊失落的樣子,我還是在一旁感慨了一句:“是誰這么無聊,去跟局領(lǐng)導說這事?”

大家都沒說話,楊大隊卻突然笑了起來,說:“管他呢,一張照片而已,多大點事兒?”

當天晚上夜巡,楊大隊開車帶著我,卻沒像往常那樣健談。他一路沉默,警車開到半程時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腳重剎把車停在路邊,我正詫異,卻見他猛地從肩膀上扯下那副“兩毛一”,扔在了扶手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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