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為入門弟子意味著李春初身上多了三家人的負擔。
弟子是分層級的。
一般的事稱為學道弟子又稱皈依弟子。簡稱學生,是沒有正式拜過師的學生,只要交一定的學費就可以跟師父學習,學道弟子對外不可說教導他的人是他的師父,只能說是老師。師父對學道弟子只有“教”的義務,沒有其他義務和責任。
記名弟子是名義上的、沒有正式被承認的弟子,可以看作是試用期的弟子。梁坤就是記名弟子,因為他的武功自創而出,有了武道宗師級別的水準,李春初不收他入門就是為了不壓他一頭,留給他江湖面子,也是當他是自己的好友,不以師父的身份壓他。
入門弟子不同于學道弟子,需要正式拜師,需要遵守本門規矩。就是一個門派中的大多數弟子,師父承認關系,負有責任的門下,所以師父對于入門弟子有一定的要求。
入室弟子,是眾多入門弟子當中得到師父的青睞、認可而進入“內室”,獲得師父不隨便傳其他弟子的絕招、秘訣,將來可成為師父的嫡傳弟子即接班人。周道民就是這種,等于是李春初的開山大弟子。
嫡傳弟子一般也叫“親傳弟子”,就是師父親自手把手教出來的接班人。
關門弟子,指老師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此后則收山,不再收直傳的弟子了,而由徒弟去收徒孫——再傳弟子。一般地,關門弟子通常是老師最鐘愛的弟子,因此在眾弟子中地位特殊,雖是小師弟,但卻舉足輕重。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從入門弟子開始,師父和弟子就形成了技藝和文化上血脈相連的關系。師徒之間,情同父子,關系牢不可破。
而如此一來,弟子的親眷也就相當于成為了師父的親戚,做師父的在情面上來說,也是要扶助一下的。所以三個入門弟子的家眷在某種程度上也就成為了李春初的負擔。
不過,如此一來,李文茂和他屬下也就跟李春初更加親密了。
李文茂起身出去洗了臉,又正式地在梁坤的見證下拜師敬茶。
梁坤很是感慨地拍了拍李文茂的肩膀道:“師父的武功已經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你真的得傳幾手絕技的時候莫要忘了師兄哦!”
李春初笑道:“你的鐵線拳已經是開宗立派的武功了,還要學什么絕技?”
梁坤道:“活到老,學到老,多學幾樣本事怎么也是抵得諗的!”
李春初道:“今日你們都疲累了,先送你們兩個師弟的尸首回家,好好安撫他們的家人。明日再過來,我傳少林南院十一式雙刀刀法給你們兩個,未來實戰時候也是你們一門好打法。另外,戚家合戰刀的刀法文茂你要督促紅船弟子們勤加習練,這刀法最是適合在戰場上廝殺,江湖爭斗中如果真能練好,也是不懼怕任何一家武功的!”
“記住,武功沒有高下,人才有強弱!”
李春初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后,心里還是有些郁悶,拿了一葫蘆好酒,便自顧自地往白鵝潭去。
散散心而已。
而且他也有隱隱的預感,在白鵝潭會發生一些事情,而這個事情對自己的未來也許會有所改變。
至誠無妄,至誠無欺,至誠無息。至誠之道,可以前知。
白鵝潭是一個極熱鬧的地方,因數千妓船聚集于此,可以說,是一個超級“紅燈區”,雖是臨近年關,但花船對列成行,用板排釘連成路如平地,華縟洋錦氈氍鋪墊、鶯歌燕舞,香風陣陣。海鮮美食,樂曲戲班,笙管簫笛,絲竹檀板,不絕于耳。晚潮乍起,不知多少公子富商,達官貴人在這里流連徹夜。
李春初就坐在一座不遠處的亭子里,望著江面上粼粼的燈火,一個人在小口小口地抿著酒。
他的目光閃動,只是淡淡地說:“出來吧!江風吹得多了也并不舒服!”
許多人影,在夜幕的掩護下。已經朝著他這邊摸了過來,隱隱成著包圍的趨勢。雖然這些人隱藏得好,但從夜風中傳來的些微不同氣息和感覺,還是讓李春初聞得清清楚楚,感覺得十分清晰。
唯一讓李春初有點意外的是帶頭的居然是一個女子。
“李胡子,好眼力!”
李春初輕輕一笑,身子都沒有動:“不知是哪一路神仙來找貧道?”
“太平天國翼王殿參護后軍炎一總制張清芳見過李道爺!”
“太平天國?你們跟我天地會可不是對頭。不知來找貧道有何貴干?是羅大綱讓你們來的?”
羅大綱原名亞旺,是豐順縣人,他少年游俠江湖,常劫富濟貧,道光二十九年,嶺南大饑荒,羅大綱率饑民暴動,與波山艇軍溯西江而上,進入廣西參加“天地會”,在潯州、梧州、永安、荔浦等地活動,遇到胡以晃、馮云山被馮云山說服,于咸豐元年(1851年)率所部二千多人從桂平江口投入太平軍,被任為左二軍軍帥,如今已然積功升到了“冬官正丞相”。不過羅大綱是不信“拜上帝教”的。
“不是羅丞相,我們是奉翼王殿下的令來的!”
“翼王?石達開?貧道與翼王似乎沒有打過交道!”
“李道爺,我們來廣州很久了。就是想請道爺統領這次廣東起事,待攻下廣州之后,領兵去往廣西與我天國大軍會合,太平天國后軍總制為道爺虛位以待。”女子的聲音清冷。
“哈哈!我好好的天地會內八堂護劍大爺不做,做一個小小總制去干什么?”
“都是反清,天地會哪里比得了我天國?一個草莽堂主,何如我天國手握重兵的總制?何況在我天國麾下,對清妖攻必克,城必取,不過再有幾年功夫,滅了清妖,一統天下,大家一起天下一家,共享太平豈不為好?”張清芳道。
“你們太平天國與我們天地會在反清上面是同路人不假,但我卻并不看好你們太平天國,畢竟你們太平軍雖然聲勢煊赫,對清廷也是屢戰屢勝。但我還真看不上洪秀全和楊秀清兩個裝神弄鬼的家伙。在我看來你們能動搖韃子的根基,卻是贏不了大清朝廷。我帶著天地會的弟兄投你們做什么?”李春初說。
張清芳也毫不動怒,道:“看來李道爺對我們天國多有誤解。那我想請問李道爺,為何就覺得我們天國就贏不了清妖,打不下天下?”
“最根本的在兩條,首先是你們拜的所謂天父天兄和拜上帝教的教義完全違背了我華夏千年以來的道德文化,這是大多數士紳和官吏不會支持的,不但他們,而且很多普通老百姓也不會支持。老百姓要的是均田免糧行仁政,但你們的拜上帝教沒有給他們這些,就給了虛無縹緲的天父天兄,還是從洋夷那里來的東西,這樣想憑一張廢紙般的《天朝田畝制度》就收攏人心和你們反清,是不可能的!
其次,你們也沒有踐行‘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據我所知,你們攻下南京城以后,洪楊等諸王侯都是奢靡無度,選妃納女,有什么一絲一毫的平等作為么?那如果是這樣,憑什么老百姓還要跟你去造反?跟清廷統治下不過換了個主子而已!”
“我天地會反清就是反清,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而已。所以,我們只是同路要打敗滿清,而終究不是一個目的。因此,你太平天國要我加入卻是不能。
而且我同樣警告你們,休要來拉攏我天地會的人,我天地會的起事可以和你們遙相呼應,共抗滿清,卻終究不會與你們合流。”
張清芳沒有動氣,只是柔柔地道:“若是你們天地會中已經有人跟我們聯絡了,而且也會帶兵加入我們太平天國呢?”
李春初臉色不變道:“那就請他們自己脫離我天地會,去你們太平天國。我不會阻攔。如果想帶兵背叛天地會,我李胡子取他的項上人頭也不算難!”
“李胡子,你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不要以為你身手高強,你再厲害又能敵得過多少人?”一個粗豪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哦!你可以試一試,你們幾個能不能取得了我李胡子的項上人頭。如果不能,就請你們回復翼王殿下,我個人很欣賞他的才能,如果有機會我愿意和他個人聊一聊,但你們太平天國就免開尊口!”
“李胡子,那我廣西韋日昌就來領教一下你的絕技!”那個粗豪的聲音道。
“且慢!”李春初長身而起道:“你們一個一個來太慢了,一起上吧!”
“你——好狂妄的大胡子!那就別怪我們以多欺少不講武林規矩了!”韋日昌怪笑一聲。
李春初笑道:“上來試試唄!”說完從袖子里面亮出一柄輕薄的短劍出來。
“我以本會的法劍來領教你們太平天國的神技,不過劍下若有死傷,卻是休怪貧道不留情面了!”
“好!太平天國翼王殿侍衛處云中雪將前來領教!”
太平天國稱“殺頭”為云中雪。
云中雪將就是殺手。
此時,從旁邊的樹梢上,草叢里一發喊,已然奔出了二三十個各色打扮的太平天國的技擊高手出來,這些人一個個身形矯健,卻并非一般的庸手,團團將李春初圍住。
只見一個小販打扮的殺手,手舞秤桿,秤砣當成流星錘一般砸向李春初。
另一個拿著殺豬刀屠戶模樣的殺手將殺豬刀使出潑風刀的路數斬去李春初的胸前。
而一個漁夫模樣的殺手將船槳當成方便鏟,直取他的下三路。
李春初腳步一搓,腳下如同做法的道士踏罡步斗一般,沉穩卻十分迅捷地邁步走了出去,衣袂過處,帶動身邊氣流極速旋轉,好像雷霆炸裂一般,他的身邊仿佛似有聲聲細小的雷罡在身邊“噼啪”炸裂,
那柄短短的法劍隨著李春初的身法轉動,而飛快地刺擊而出,看起來只是十分平淡無奇的刺擊,看起來清清楚楚,卻是速度已然快到了極處。
而那三個殺手無論使用什么樣的身法避讓,武器格擋,就是躲不開這劍尖的刺擊,咽喉之上都是血花飚飛,眨眼間便是尸橫當場。
剩下的殺手們卻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同伴的死一樣,都是悍不畏死地撲上來。
一聲狂嘯,一條鐵塔也似的漢子沖了進來。
這漢子雖然衣服破舊,但是身高體壯,雙臂之上條條青筋暴起,體內血液鼓蕩如潮,雙手之上顯出鐵青之色,顯然是鷹爪、虎爪、鐵砂掌、大摔碑手之類的功夫練到了火候。
李春初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斬青蛟”只是一閃,清粼粼的劍光宛如天邊劃過的一抹流星,自那漢子的肩頭劃過。
那漢子哼了一聲,頸項旁邊的大動脈處斜斜飚出一道猩紅的鮮血,在月光下分外殷紅。
然后那漢子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兩下就再也不能動了。
“好劍法!”韋日昌斷喝了一聲道。
話音方落,他就從腰間抽出一條亮閃閃的軟劍,迎風一抖,勁力到處竟是將軟劍逼得如同一條大槍一般筆直地刺向李春初的咽喉。
天下練軟劍的人并不多,因為軟劍劍身柔軟,并不適合砍、刺,而是以纏、抖、掃、割為主,揮動如皮鞭一樣速度極快,需要精、氣、神高度集中,否則沒有傷到別人先傷了自己。
能把軟劍練到軟硬自如的人不但是劍術天才而且還是內家氣功的高手。
這個韋日昌就是。
李春初腳步如捕食的貍貓一般墊起,脊椎伸縮如受驚的蟒蛇,弓身彈起,剎那就沖了出去,手里的“斬青蛟”不知何時已經揮了出去,蕩向韋日昌的的眉心。
雖然是輕薄的法劍,但是在李春初的手里刺中眉心也一樣不下于三尺精鋼寶劍的效果,絕對讓人腦袋開花。
軟劍纏在腰間,畢竟刺殺效果不如硬劍,而且還需要有一個抽割的動作,在快上面還是吃虧了。
韋日昌武功不弱,腦袋側偏,讓開劍尖,手腕翻動,劍如靈蛇擺尾,就朝李春初的脖頸處抽了過去,若是被抽到,李春初的大好頭顱就要丟掉了。
李春初見軟劍抽來,知道厲害,一個猴形縮身,只是峨眉猴拳的身法,而手中長劍則是一個劈掃斬將下去,正是峨眉劍的來源古劍法“白猿劍二十四法”的變化,在他的手里峨眉猴拳和白猿劍竟然是結合得天衣無縫。若是韋日昌被掃中就是開膛破肚的下場。
韋日昌瞳孔緊縮,左手的小臂側推如盾,用出的居然是日本唐手里的“臂盾”卸開劍兇狠的劈掃,然后就地一滾,滾出一二丈遠。
李春初出手根本就沒有試探,只想盡快了結對方的性命。
他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兩天,與清廷的各色人等搏殺更是多不勝數,對上韋日昌這樣的高手,李春初的目的很明確,盡快殺了此人才能保存自己和這里洪門子弟的性命。
李春初江湖搏殺經驗何等豐富,見那韋日昌已經失去了先手之勢,哪里肯輕輕放過。雙手握劍,足下在泥地上一蹬,他腳下的泥土登時便出現了一個深深的腳印,軟爛的泥地上那些泥土就像被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水面,高高濺起泥漿。
他全身氣力都在劍上,狠命刺去。
這一二丈的距離,于他而言如三尺之水一般,當真是一躍而過。
“好快的劍——”
韋日昌剛剛起身的剎那,心口就被這一劍刺中。
就如燒紅的小刀切割黃油一樣,劍尖瞬間就貫穿了韋日昌的胸腔。
韋日昌睜大了眼睛,還沒有說出來什么,便是滿口的鮮血從喉頭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