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鈴響起的時候，

柳相文手里的活還在收尾，他沒管那么多，直接對王為強說，我有事先走，剩下的活你處理一下，

有王薇薇站在一邊，王為強的態度極為友善：“好，你們先忙，剩下的事我搞定就行”，

他站起身從柳相文手里接過工具，趁王薇薇不注意，

提起膝蓋，在柳相文屁股上使勁一頂，嘴里嘀咕：“你個狗X的”。

兩人上了車，王薇薇先問：“帶錢了沒有，今天吃飯你請”，

其實不用她問，柳相文已經打定了主意，除非遇上免單，否則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王薇薇買單。

“我身上有一百五十多塊錢，你算著吃”，柳相文先透了底，免得結賬時尷尬，

“很大方嘛！一百多塊錢，哪吃得完，足夠了”，王薇薇瞟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

“快走吧，出去再說”，柳相文催促道，他不想一直接受來往同事好奇的眼光，

“慌什么，又沒偷東西”，王薇薇嗔道一句，才慢慢系上安全帶，啟動車輛出門。

兩人找了一家魚莊坐下，

王薇薇拿著菜單，從頭看到尾，她沒有征求柳相文的意見，

點了一道“家常紅燒魚”，又點了兩道配菜，

“好了，就這些，多了吃不完”，她把菜單遞給服務員，轉頭笑瞇瞇地對柳相文說，

“再加個什么菜吧，這才不到60元”，柳相文提議，

“喲，你真發大財了？我們董事長吃飯也沒這么浪費的，你比他還豪氣”，王薇薇假做吃驚地說道，

這話把柳相文也逗笑了，人啊，兜里有兩個錢，腰板真的會直起來，

僅僅一個多月前，自己別說加菜，連下館子的念頭也不會有，

而現在，比起吃點什么，他更享受那種不必精打細算的輕松感。

趁著上菜前的空檔，柳相文問：“今天有什么事嗎？非得叫我出來”，

王薇薇雖然沒有說，他總覺得應該是有點什么事，

“沒事，就讓你請我吃個飯，行不行？”王薇薇白了他一眼，手里拿著一根筷子在桌上輕輕的敲，

在柳相文的老家，用筷子敲桌子或是敲碗，一定會被老人責罵。

“行是行，但是你不要跟筷子過不去，可以嗎？”

王薇薇不滿意了，揚起了頭：“哎，你這人，別以為今天你買單，就有權指手畫腳”，

“不是”，柳相文搖搖手：“你知道這個動作代表什么意思嗎？”

王薇薇的頭揚得更高了：“代表著什么？”

“嘿嘿”，柳相文還沒回答，自己先笑了，

“快點說，笑個屁”，王薇薇有預感，不會是什么好的意思，

“用筷子敲桌，意思就是......嘿嘿”，柳相文越想越覺好笑，

“你說不說，你說不說......”，王薇薇咬著腮幫子，伸筷子往他腰上戳去。

魚莊內堂不算大，基本每桌都坐了客人，兩人的打鬧頗有些引人矚目，

柳相文覺得有些不成體統，公共場合，還是得注意點分寸。

他躲開王薇薇的攻擊，正了正身子說：“好了，好了，我跟你說，在我們那，用筷子敲桌敲碗，都是叫花子的動作，意思是請老爺賞口飯吃”，

“啊！你們......那是......什么破地方？”王薇薇氣苦，手里拿著筷子，變戳為打，嘴里嘀咕著，就像在喊著號子，在柳相文身上連敲三下。

柳相文一邊躲閃，一邊分辯：“我是提醒你，嘿嘿......”，

王薇薇動手后也想通了：“不過也無所謂，今天我本來就是請老爺賞口飯吃，管他吶，有吃的就行”，

說罷，嫣然一笑。

吃完了飯，柳相文見王薇薇沒有起身走的意思，猜她肯定有話要說，

“飯也吃了，單也買了，有事可以說了啊”，柳相文笑嘻嘻的看著她說，

王薇薇突然扭捏了起來：“也沒什么別的事，嗯，就是.......我還在考慮”，

“既然還在考慮，不能考慮好了再叫我出來嗎？”

“哎，你這人......”，王薇薇又拿起了筷子，用過的筷子上面粘了些油水，她拿起來又馬上放下，

“行，行，你慢慢想，我不催你”，柳相文提起茶壺，先把王薇薇面前的杯子倒滿，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不再說話，王薇薇反倒沉不住氣了：“這周末你有事嗎？”

“好像沒什么事？”

“有兩個姐妹，周末約我出去玩，你一起去好不好？”王薇薇終于說了出來，

柳相文滿腔狐疑：“你的姐妹約你出去，我去干什么？”

“不是，她們都不是一個人，我不想去當電燈泡”，

“我去了，你也是電燈泡啊”，

王薇薇眨眨眼：“兩支電燈泡，總比一支強”。

說實話，柳相文并不太愿意參與王薇薇和她的朋友之間的活動，

盡管他在王薇薇面前已經比較放松，其實或多或少仍有些自卑感。

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教育層次，這是道難以跨域的鴻溝，不是調整心態就可以抹平的，

隨著兩人越來越多的接觸，這種自卑感似乎已經被自己掃進了內心的某個角落，可它畢竟沒有消失，始終都在那里。

“這兩個姐妹，是我在墨爾本大學認識的，她們都在外省，平時沒什么往來”，王薇薇補充了一句，

她知道柳相文在擔憂什么，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讓眼前這個男孩迎難而上。

柳相文自嘲地笑笑：“海歸啊，怕是跟我沒什么可說的吧？”

“你想太多，我也是海歸，跟你沒話說嗎？”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

“那我問你”，說到社會邏輯，那就是王薇薇的領域了：“你們公司的同事，是不是都跟你很聊得來？”

“不是啊，關系好的，也就那么兩三個人”，

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柳相文心里忽然有點打鼓，跟自己能說得上關系好的，真有兩三個人？

王為強肯定算一個，老曹可能都不敢說，至少在眼下，他對自己的支持恐怕還是單純的工作關系。

王薇薇當然猜不到他的心思，接著說：“你看，那就說明，處得好不好，跟大家的背景沒關系，關鍵還是得看人，對吧？”

柳相文搔搔頭，隱隱覺得她的話有點什么問題，一時又說不出到底哪里不對：“好像你說得也有道理”，

王薇薇得意地一笑，這種邏輯陷阱，她運用起來駕輕就熟，放在柳相文身上，不過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