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柳相文從枕頭里抽出紙條，

這張紙對折了三次，疊成一個小小的豆腐塊，就像某種儀式。

他輕輕翻開紙條，在心里默念著號碼，

139********，

重復幾遍后，確認自己已經記下，又重新疊了回去，塞進枕頭里。

“嘟”，電話提示音只響了一次，聽筒里就傳來王薇薇的聲音，

“喂，你好“，

“你......你好，王......女士，我是柳相文”，

“是柳......柳師傅啊，你回公司啦？”

......

簡單的寒暄讓兩人都感覺有些不自在，都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對方。

短暫的沉默后，還是王薇薇打破了尷尬：“你沒上班吧，手上的傷怎么樣了？”

“嗯，我請了三天假，傷也沒啥感覺”，柳相文回應道，

“你去哪里玩了？我剛才打電話過來，人家說你不在”，

“我在啊，在宿舍里，接電話的人以為我出去了吧”。

“哦，嗯......”，電話那邊，王薇薇好像在考慮著什么，用鼻腔發出些動靜，

柳相文感覺王薇薇有話要說，追問：“怎么了？你好像有話要說？”

“嗯，也沒什么事？明天，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嗎？”既然柳相文主動問了，王薇薇也不藏著，

“沒事，我除了上班，基本上都沒事”，

電話那邊的語調變得歡快起來：“那你明天來我單位這邊吧，我看看你傷好的怎么樣了？”

柳相文有些莫名其妙，傷好得怎樣了？還能怎么樣？又不是什么重傷，不就休養幾天的事么？

王薇薇又不是醫生，哪里懂得研究傷勢，再說了，就為這點事，用得著巴巴的跑一趟嗎？

當然這些話不能說出來，

“傷沒啥事，我去你那，不打擾你嗎？”

柳相文有點不想去，他倒不是不愿意見王薇薇，只是不太愿意去一個陌生地方，更不想接觸陌生人。

王薇薇沒有聽出他話里的猶豫，高興地說：“不打擾，我明天沒什么事，來吧，你記下地址”，

“好，你說吧”，話說到這種地步，柳相文沒理由推脫，

他順手扯了一張紙，準備記錄，

結果王薇薇剛說完地址，他腦子里馬上就出現路線圖，就像收到了什么激活指令一樣，完全無需記錄。

王薇薇上班的單位叫“錦華國際貿易有限公司”，這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型集團，雖然名字是貿易公司，其實也涉足房地產、金融、運輸等等行業，可謂財大氣粗。

柳相文是知道錦華國際名頭的，這種本地行業大鱷的名頭，他不想知道都難，

當然，知道是一回事，打交道又是另一回事，他可沒機會跟這樣的公司打交道。

“嗯，好，我記下來，那我明天上午過來吧，明天見”，柳相文準備掛電話，

聽筒里傳來王薇薇急促的聲音：“等一下，等一下，你慌什么？”

“我，我不慌，怎么了？”柳相文有些尷尬，

“沒事，我就是說，你別叫我王女士什么的，聽起來好奇怪”，王薇薇放低了聲調，

柳相文笑了起來，其實他也覺得這么稱呼不太自在，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叫，

他問：“那我怎么叫你？”

“你多大了？”王薇薇反問他，

“我啊，滿19了，虛歲20”，柳相文老實回答，

“啊，這么小啊，我還以為你20多了呢？那你叫我薇薇姐吧，我比你大”，王薇薇驚嘆一聲，好像很是意外，

柳相文其實知道王薇薇比自己大，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王薇薇穿著一身職業裝，顯得頗有成熟韻味，只是他不知道具體大幾歲，

“叫姐啊？那你多大？”柳相文搔搔頭，在他看來，王薇薇雖然比自己大，但性格更像個小女孩，要他叫一個小女孩為姐，總覺得有點滑稽，

“不告訴你，反正就是比你大，叫姐不吃虧”，王薇薇俏皮地回應道。

......

第二天，柳相文從床底的木箱里拿出一件卡其色的圓領T恤，這是他成色最好的一件衣服，

即便如此，這件衣服的領口還是被磨得有些發毛。

公司離錦華國際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也有十來公里路程，搞不好還得轉車，

擔心自己耽誤時間，柳相文收拾好，早早出了門。

下了公交車，雖然他沒有來過此地，但完全不用問路，除了他腦中的地圖，

四十多層高的錦華國際總部大樓就是當地的地標，不需要找路，向著最高的樓那邊走就對了。

柳相文走到大樓門口，沒有直接進去，

他站在門口，心情有些復雜，他看到大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些衣著考究男男女女，

自己這一身確實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不是怕自己難堪，只是不想讓王薇薇丟臉。

還有門口站立的保安讓他有些心虛，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貿然往里走，會不會被攔住，

柳相文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唉，要是有手機，就直接打電話給王薇薇，讓她下來，自己也不用在這里糾結了。

站了近十分鐘，柳相文心想這么站著也不是辦法，管他的，進去看看再說，大不了就被保安攔住不讓進，總不會把自己抓起來判刑吧。

趁著頭腦的沖勁還沒有消失，他“噔、噔”大步往大門走去。

結果，什么事都沒發生，保安看都沒看他一眼，周圍著裝光鮮的人似乎也對他沒興趣，沒有誰向他投去好奇的眼光，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柳相文不禁在心里自嘲。

一走進大堂，柳相文在心里發出“哇”的一聲感慨，

站在門外還不怎么覺得，人走進來，才發現這大堂實在大得離譜，幾乎有兩個車間那么大，

要是繞著大堂走一圈，怕不得花十來分鐘，

大堂正中，是一個水池，水池中立有一道墻，上面貼著錦華國際的LOGO，大堂層高約有十米，一盞直徑三、四米的水晶燈掛在頂上，陽光從玻璃幕墻穿越進來，吊燈反射出五顏六色的的光芒。

如此奢侈的建筑，別說現在的柳相文第一次見，上一世的柳相文也沒機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