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只需在這里簽字畫押,便可替姜船家作證,他給了供養小米的錢財,并未構成遺棄罪。”
李花子盈盈一笑,“以后小米就是他女兒,親生且合法,沒有任何人能奪走。凡是要小米嫁出去,都得經過他同意。”
胡四點頭,這便要急匆匆的按下手印,只是又忽然猶豫了。只因為李花子最后那句話,“李大人,我要是按下這手印,那姜老頭還能把女兒嫁給我家嗎?要是反悔,你們管這事嗎?”
“即便是定親亦有退親,這并不在律法之內。”李花子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身邊的隨從立即領悟,略感嘆的插嘴,“我看他不像是個守諾之人。之前就那般嫌棄。”
“出去。”李花子立馬皺著眉頭,“什么都得插一嘴,多事。”
“我,我不畫押。”胡四驟然變了主意,又討好的笑一笑,“李大人,您是大人博學多才,您看這,這事可怎么。”
李花子皺了皺眉,“胡四,你這么讓人為難。”
“大人,小人知道為難,但這這丫頭,小人真是花了心思從小養大。”胡四不知從哪里掏出一串銅板,少說也有四五十,“您拿著買點酒,買點胭脂。”
李花子掂量著,銅板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嘴角微微上揚,“倒也不是不幫你,也知曉其中辛苦,只是這小米按律法確實是做不了你家兒媳。”
“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煩請大人告知。”
“你家無非是要傳宗接代,照顧兒子兩個念頭。”李花子豎起兩根手指,“確實娶小米,一舉兩得。”
“小米如今是乖巧,可一旦你們百年之后,你家兒子真能讓她忠心照料,若是她生了個兒子和她是一條心,人心隔肚皮,多災多難,怕是未必善終。”
李花子說得意味深長,“就怕她會因為前塵往事記恨,報復在你兒子身上。”
“這,這,小米是個好孩子。”胡四又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慌了神,“那大人是希望我們怎么做?”
“我也就是提提建議,畢竟這世事無常,見多了難免心中有所戒心。”李花子又慢悠悠道,“你完全可借著小米要挾那老頭,若是他不想坐牢,必定得乖乖的讓小米留在你家幫著照顧,逢年過節的還說不準有孝敬。”
“只要你家不打小米做媳婦兒的主意,這方圓少說十里,都是認為你家不求回報,仁義良善。
你再認小米做干女兒,找個妥善的媒人說親,原本你家只有一個,不算聰慧的兒子,如今有了個能干的女兒,將來能幫襯兒子,娶一門媳婦兒便并非太難之事。
有姐妹幫襯,有媳婦兒看顧,也不怕一方有異心。”
“若是她們聯手,我兒不就。”
“你好生糊涂,小米是你女兒,自然是向著你兒子,若是他媳婦兒對你兒子不好,也是有小米這個娘家人能撐腰。屆時親友必定也不會放過這個媳婦兒。”
“而且,光是親友說不準巴望一方田地,可小米她作為個出嫁的姑娘,她能有什么,有的只是這父母照料恩情償還。”
“她若是不想被戳脊梁骨,必定也是得時時回來照看你兒子。”
李花子其實言語中還尚有漏洞,不過被繞進去的胡四已經昏了腦袋,只覺得順著這話越發覺得如此才可。
“或者狠一點,今日就狀告這姜老頭棄女之罪,從他手里刮點錢財收買小米的心,也免得毒蛇在側,今日插手不成,明日再生波瀾。”
李花子抿了口茶水,云淡風輕道,“畢竟今天鬧到神明面前,也不知道下次捅什么簍子,若非我在神明面前尚說的上話,依著神明秉性,今日怕是你們二人都得入獄,罰沒一半家產。”
胡四聽得驟然心驚,李花子看著茶葉在水中輕輕飄蕩,倒映著她含笑的雙眸。
“大人,我告狀姜老頭棄女,我還有鄰里來作證。”
狗咬狗的場面,一直很好看。
李花子一口茶水咽下去,露出點玩味的神色,和桑落幾分相似。
“誰能想到,居然江尋舟是這種人。”茶水被氣得差點打翻,吳翠整個臉頰鼓起像個河豚。
桑落此刻比周小青還要沉默,這已經是她第四次說這話了,理了理除了她抱怨之外的重要信息,“所以,那個小漣不是傅漪如,其實是傅漪如的替身?”
“算是吧,說是傅漪如一出生就被算命大師說了,十歲之內多災多難,得避家離族前去苦修。傅家怕這傳出去被人非議,也怕累及傅漪如和其他傅家姊妹的親事,
便從旁抱了一個姑娘當做傅漪如養到十歲,到時候換回來,發賣了奴仆,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事。”
“結果傅家倒臺了。”桑落又問,“那真的傅漪如在什么地方?”
“說是也去世了,沒到十歲,是在寺中照顧她的老奴聽聞了傅家之事,便連夜收拾下山。傅漪如本就體弱多病,離開了唯一親近的人,偷溜著下山尋人,結果摔下山坡,撞上了石頭,活活流血而亡。”吳翠說著不由得唏噓。
“那這個假傅漪如真小漣,是怎么活下來的?”
“小漣與旁人不同,心臟長在右側,才避免了一絲,后來被那個奴仆救下。”吳翠對著她們的眼神補充一句,“就是那個照顧傅漪如后來逃跑的仆人。”
“那個仆從?”
“是小漣的生母。據說是因為生母是傅漪如母親娘家小妾的女兒,與傅漪如有七八分相似。想來是聽聞了傅家覆滅,連忙回來找親生女兒。”
“有點狗血。”桑落淡淡評價一句,“不過,既然不是傅家的人,她為什么要去肖家,因為養育之恩而報仇?”
“恰恰相反。是賣身救母,小漣的母親生了重病,她把自己賣入肖家,換了銀錢買藥。”
“那母親呢?”
“兩年前去世了。”
“那小漣和江尋舟是怎么認識的?”
“更,狗血。”吳翠抓馬的摸了摸裙擺,“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小漣母親的死,是因為江尋舟。”吳翠嘆了口氣,“原本江尋舟就是跟著江湖師傅跑雜耍賣力氣的,后來他師傅不知道惹怒了梁家老爺,梁家老爺下了追殺令。兩個人逃著就跑散了。
江尋舟聽聞師傅被打死了。于是便起了不該起的心思,想殺了那個梁老爺,小漣母親是給那家人干活的。”
“她是夜里負責茶水(專門負責夜里燒茶水給各個院子),她那天端著茶水去的時候,正巧碰上了江尋舟在院子里追殺梁老爺,梁老爺將她推出去擋刀。”
“她便一下撞在了刀上,當時沒死但也重傷。梁老爺劫后余生,也是請了大夫也賠了藥費,只能將養著。
但到底是重傷,雖熬過一劫沒死,不過身體虧的厲害,后續也要不少藥錢,梁家不再供給,小漣只能賣入肖家。只是不巧,沒多少日她又驟然復發,便死了。”
“聽起來,命運弄人。”桑落又問道,“所以江尋舟什么打算?”
“他說自從遇到了小漣,知曉了小漣是那個老婦人的女兒,他便下定決心保護小漣。小漣畢竟和傅家有關系,他想帶她離開京畿。”
“恰好肖家敗落,他們這些個舊人被發賣是個時機。只是沒想到小漣被大人挑中帶回去,不過傅家密道是見過的,小漣便趁夜逃了出去。”
“這個小漣,真能毫無芥蒂的,跟著殺母仇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