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停,吳府的牌匾并無不同,高高懸在門上。門口那兩尊石獅子,卻很不一樣。
桑落撩開簾子,看到的時候都愣了一下。后故作無事的從馬車里下來,她站在一邊往另一個馬車那里看去,李望才抱著謝挽月走下來,吳文鶴已經先一步到了府外敲門。
不消片刻,門被透了縫隙,里面的人看清了吳文鶴面貌,只聽得一聲丞相大人,門便被打開了。
桑落和吳翠是緊跟著李望才進去,吳文鶴守在門邊,特意叮囑了桑落,“門檻?!?
桑落瞄了眼他,難不成是知道今晨她出門差點被絆倒的事?
“大人!”有個聲音傳來,桑落扭過臉瞧,臺階下的院子里少女扎著兩麻花辮,一襲粉裙盈盈束腰,確是手里拿著長弓。莫名的反差在甜妹與殺肅殺之間,一下子竟擊中桑落的心。
“王春桃?”桑落問過吳翠,這個院子里留守的學生是一個漂亮小姑娘。
“大人?!蓖醮禾铱觳蕉鴣恚菇秋w揚著,連帶著額前兩縷頭發也跳動著,人如其名,桃之灼灼,何其耀目。
“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鄙B鋻哌^四周的人,雖說不是兇神惡煞,但多有殺氣,尤其是經過了謝家、肖家的態度,再來看這群人,就算是吳文鶴在,也是審視凝重,可不像個什么府內下人。
“她是?”王春桃注意到李望才抱著的姑娘,似乎是腹部重傷昏迷,但臉蛋很干凈,臉色也紅潤著。這和一個重傷之人實在無法聯系起來。
“是謝挽月。”吳文鶴巡視一圈,“秋神醫在何處?”
“師父他,歇息了?!蓖醮禾姨崞鹎锷襻t的時候下意識瞄了桑落的臉色,見她沒什么反應,又有些別扭的失落。
“請秋神醫至宿雨院診治?!眳俏您Q說著,又對院中眾人說,“還請各位繼續守住府中?!?
“丞相之令,無不遵從?!?
吳文鶴說罷,王春桃便匆匆去了,還不舍的看了桑落兩眼。李望才倒是熟門熟路,抱著人疾步而行,桑落和吳翠慢了他們兩個一腳程,倒是能把吳文鶴府看個大概。
和謝府的格局倒也相似,只是少了假山怪石,更多的是樹木蔥蘢,廊亭蜿蜒下水流溪細,說不上來的江南水鄉韻味。
“大人,您這次下凡和上次不一樣嗎?”吳翠見著四周無人,才大膽提問。
桑落搖搖頭,“說是我在人間有因果,要償還了才能回去。”這話說得微妙又貼合,她確是要集齊所有碎片,但她沒料到,之前來大贏是這個原因。
現在桑落是大致認定了自己是真失憶,而失憶前大概是為了研究戀愛因素的影響穿越,畢竟她在實驗室的垃圾桶里是看到過一份。
不過,這種事聽起來,還是很荒繆。
最荒繆的是,這些學生都知道。
神女下凡,尋找仙人相戀的緣由,順道收徒,她可真是能編,桑落想到這里,只想做個扶額苦笑的表情。
“那大人的因果大概是在我們?!眳谴渎犞话?,“是因為改變了我們的命運,桑落大人才收到懲罰嗎?”
少女蹙眉垂眸,明明該爛漫的臉上多是苦惱愧疚,連帶著發髻也好像泄氣般下垂。
“應該不是,神明總是要來一趟人間歷練,可以算得上進修?!鄙B鋵捨克?,“經此一游,或許心境上有所變化,神力也能更強一分。”
“肯定會的,大人很厲害?!眳谴湟膊皇窃涖露纳倌?,粗淺的言語已經很難騙到她。她知道桑落大人是不想他們擔憂,于是也學著假裝天真的一起糊弄過去,和很多次一樣。
吳文鶴守在了院門口,跟望夫石一般看著她們兩人走來,明明是風光霽月里隱隱深情,可吳翠偏生覺得礙眼。
約莫是見多了男人深情儒雅之下的涼薄,哪怕是為世人稱贊的年輕左相,她也是難以抱有好感。
尤其是這雙眸子是盯著她最崇敬的神明大人,只覺得惱火。
吳翠擋在他面前,“班長,神明大人說她想睡覺,有沒有收拾出來的屋子讓她休息?!?
“還在收拾,大人不如先在宿雨院廂房休息?!?
“宿雨院人來人往,大人如何休息?”吳翠不同意,桑落摸了摸臉,吳文鶴的目光過于炙熱,讓她總覺得臉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我都行?!彼急黄仍缢?,還能不行嗎?“而且和,和那個姑娘也離得近,彼此照應。畢竟我一個人住在院子里,還怪孤單的?!?
桑落實在不知,是什么天機,走在路上居然能撿個公主。
這人還是吳文鶴認出來的,說是三年前失蹤的長公主,因為曾在軍營里接觸過,才認識。
李望才去買梅子時,她剛好倒在路邊。
她的能量只滿足低級治療,暫時止住了血,為了掩人耳目,她將公主變換成謝挽月的模樣,總之她隱隱覺得,這個流落在外的公主必定有顛覆朝堂的秘密。
她坐在床邊,未點燭火,借著月色透著窗縫,能稍稍看清主屋的情形,人影來回,皆映著窗,站了一屋子,估摸著又是個不眠夜。
那個叫秋神醫的已經進去了,吳翠和王春桃他們也留在主屋里,正好左右無人,桑落終于可以放松些。
雖說吳翠一直看護著她,到底是才相處一日的陌生人,同屋而睡時,也不免警惕難安。
夜里多有些冷,桑落裹了被子蜷在床上,心里想著這一日夜的事情,堆在一起像座小山壓在心頭。
學生和她的關系到底是什么樣的。
學生在朝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清平那些學生又是什么情況?
“毛線團啊。”桑落打了個哈欠,她看了看系統,吸收完王春桃的能量值,也是一點五,百分之十三點五。
所以,吳文鶴是真的很特別。
桑落想了想,又起身走到窗邊,那邊映著人影,高高瘦瘦的,側臉的鼻子高挺,好像是吳文鶴。
心靈感應一般,影子轉過身,似乎有一雙眼睛,越過薄薄的紙窗,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