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沒料到,桑落大人不僅不罰,而且還。
“今日的雞蛋羹,和平日不同嗎?”
“沒有啊。”
“神明大人喜歡吃雞蛋羹?”
“可能,今日早間的都沒怎么動。”
有沒有可能是太餓了。桑落繼續吃著小青菜,不知是怎么做成的,很香很清脆。謝必安坐在一邊,殷勤的很。一會兒給她盛小米粥,一會兒給她把菜盤更換位置。
“大人還想吃什么?”
“那個。”桑落現在只想吃點清淡的,指了指那盤小炒,吳翠有一種被迫下崗的感覺,眼睛盯著謝必安那諂媚嘴臉,默不作聲的用筷子將碗戳了又戳。
“謝必安,京畿之外你可熟悉?”
“大人,其他我不敢自夸,京畿這片哪里有趣,整個謝家沒人強過我。”謝必安說著還得瑟起來,桑落裝模作樣的擱下筷子掐指算了算,“那明日去東南。東南有紫氣,應該有好事。”
謝必安點頭答應,心里卻嘀咕,東南處多是貧戶農莊,還有亂墳崗,哪里有好事?
這頓飯剛吃了一半,院門被人扣響。吳翠敏銳,快步湊到床邊查看,看清來人,驟然一亮。
吳翠扭頭笑著,眉眼洋溢著喜悅,一雙眸子迎著火光亮晶晶,“大人,班長他們來了。”
桑落挑眉,謝必安聽著也擱下筷子,他打開門正與吳文鶴那雙眼睛對上,他微微怔住,也是見過他數次,均是淡漠清冷,還未曾如此喜上眸色。
沒想到開門的是謝必安,此刻雖不是深夜,可他一男子怎么和桑落大人待在一處,李望才下意識蹙眉,而吳文鶴早已繞過謝必安,走到了桑落身邊。
“大人。“吳文鶴說話時,柔和的不像樣子,謝必安聽了只覺自己入幻。
“事情解決了?”桑落看著高過一頭的吳文鶴,他微微彎著腰,眼睛上下打量著自己,而后聽到淺淺的舒了口氣。
“肖家證據不足,暫時擱置了,我們已經將那些尸體和俘獲之人送至刑部。”吳文鶴細致的回復著她的問題,走到身邊的吳翠得不到一絲他的關注。
“謝公子是來與大人下棋?”李望才當然不會這么認為,只是他不可質問,只能委婉問詢。
“不是,一塊兒吃飯來著。”桑落解釋道,順道指了指桌上的豐盛菜肴,“你們吃過嗎?要不要吃點?”
“好。”
吳文鶴爽快到沒有一秒遲疑,讓桑落不由得吃驚,她眼眸對上謝必安,謝必安是聰明人,找了個由頭,忙不迭離開院子,還順手把兩個婆子也領出去。
吳翠跟著走出去,守在了院子里,忽而一把長劍出鞘,在余暉之下舞起來,影子斜長而凌厲。
“你們沒留后手?”桑落先問,她還以為今天肖家證據會被找出來,吳文鶴和李望才這才流露出潰敗之色,李望才回答道,“大概是被發現了,混入肖府的人也斷了聯系,或許已不測。”
“他沒追著你們咬?”桑落可不認為能在朝堂之上穩坐太傅之位的人是什么良善之輩。
“原本是不死不休,只是大人的消息傳到宮中。朝廷之上不少人為我們求情辯說,此次只當做前朝之人在從中離間做結。”
“不過如今已經是撕破臉,日后便是沒什么安生。”李望才神色凝重,看向吳文鶴。吳文鶴只是垂眸皺眉,似乎在想什么。
“大人神力恢復如何?”吳文鶴抬眸詢問,太過直白的表露讓桑落不由警鈴大作。
“還需時日,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桑落反問,身體微微坐正后仰些。這是她一貫審視的習慣。
“請大人留在謝家。”吳文鶴這話一出,引得李望才側目,他比桑落先問一句,“為何?”
桑落也看著吳文鶴,她和他們待在一處,不是反而能震懾那個肖家?
“肖家尚不明白大人神力有失,只要大人在京畿,肖家便不敢動手,已與我們交鋒,若是我們出事,他必定是被人懷疑,反倒是會保我們。”
“其次,謝家與肖家相對,此舉禍水東引,可分散他們目光。”
“再三,大人于京畿世家多有恩情,謝家大族乃是清流之首,依著名聲或恩情,必定是要護好大人。即使肖家最后相對大人動手,也難以下手。”
“恩情?”桑落確實好奇這一點,肖老夫人對她的尊崇不像假的,“我對肖家也有?”
“肖家老夫人八年前開始纏綿病榻,您五年前救治,才身子康復如初。”吳文鶴回答,給桑落遞了杯茶水。
“大人曾告知我們幾個在朝之人,您為各家診療之事,以便我們日后挾恩圖報。”李望才說著便尷尬起來,他們一向自詡君子清流,不與小人合污,卻不知到底承了多少神明大人的情分。
“也就是這京畿里大大小小的世家都被我救治過?”桑落說著還挺意外,如果神明真是她,得多喜歡這群人,如此怕麻煩的她才愿意為他們鋪路?
“都在這本冊子上,差不多有三百多。”吳文鶴有所準備,將冊子遞給桑落。如果朝廷之禍波及大人,這些人就是保命符。
事實上,他們不僅連累了大人,也沒有做好父母官該做之事。吳文鶴想著,不免覺得羞愧,原本清冷淺色的眸子露出軟弱渙散的神態。
桑落翻看了兩下,有趣。
大家族有,小商小販也有,莫不是那時候京畿但凡不治之癥的,都經過她手。
怪不得,那些人如此崇敬。桑落心中有了成算,抿了口茶水又問,“今日你們來,就為了告知我朝中之事,然后勸我留在謝家?”
“是。”李望才點點頭,遲疑了下,還想問什么,卻見桑落起身,輕輕理了理后頸的碎發。
她打開一側門,邁了出去,又扭過頭瞧著屋內坐在桌前的他們,神色淡淡的,“走啊,回家。”
“大人?”李望才摸不準桑落心思,不過猜到兩分,吳文鶴也起身,不算濃密的眉頭隨著肌肉線條上揚的不解,“大人要隨我們回去?”
“對。”少女一身素衫長落,側臉流暢如畫,眉眼和緩堅毅,如有暗刃在眸,此刻正是余暉之下,傾瀉在她薄衣,亦有萬丈光芒。
“你們有建議有理由,但選擇在我。”
“我想回家,不行嗎?”桑落聲音脆脆甜甜,明明輕巧柔和,但就是有股不可否決的力量,他們知道,她主意已定。
“大人,我們會護好你的。”少女挽過劍花,將劍置于身后,眉眼如木槿秀麗明媚。
“看,學著點。”桑落愉悅的背著手,朝著那兩個木頭道,“回家。”
夕陽下,影子或長或短,難得的多了生機活力,尤其是走在中間的纖細,她偶爾湊近身邊的男子,似乎說什么,旁邊的少女嘰嘰喳喳插話。
難得一個,值得讓人惦念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