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那些被拐妓子和李家藥房有關系。或者說,我懷疑李家藥房專門為陳老大和龍膽他們提供蒙汗藥。”
“我派人暗查過李家藥房開出的藥方復單,這種藥材他們從未用過。”
“你發(fā)現這么多,為什么不去查?”桑落盯著宋若隅微微瞇眼,不悅道,“你是在暗示我,李家藥房和李木子這個縣令有關?”
“木子不會做這事。”周小環(huán)一口否認,扭頭質問宋若隅,“木子活著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告訴大家,現在死了你就潑臟水是不是?宋若隅,背后捅刀子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嗎?”
“主簿誤會,我并未如此認為。”宋若隅面色淡然,“但是,木子畢竟是李家人,她沒有授意或者知曉,底下的人未必認為如此。”
“那么多曼陀羅入庫李家藥房,又需要懂藥會藥之人進行研磨配制,怎么會瞞得密不透風。連陳老大和龍膽都被我們挖出來,李家藥房卻神隱。”
“這府衙之內,必定有與之關系之人。”宋若隅見桑落眼神沉靜,繼續(xù)示意他講。
“之前我和木子在圍剿暗窯前有談論過,也是想此事結束之后一起揪出這個衙門奸細,但木子卻死了,她是不是自殺仍未定案。”
“畢竟,她每年三月十二都要去祭拜謝婉婷。她死在這一日,會是一個意外嗎?”
“謝婉婷?那是誰?”桑落假裝不知道這事,她一直沒暴露自己已經去過京畿的事情。
“是謝知行的胞妹,木子與她是閨中好友,常常尺素相傳。”周小環(huán)似乎不忍說道,“她家人被攝政王屠戮,她不到一年也郁郁而終。”
“所以,你懷疑誰?”
“趙二虎。”
桑落的黛眉輕挑了下,對面的宋若隅繼續(xù)道,“他與李家藥房的掌柜女兒,也就是木子四叔李行春的女兒李小燕是有婚約。而且他們是兩年前才回到清平,曾經在青城鎮(zhèn)也開了藥鋪。”
“趙二虎還故意,吞下了鶴相的飛鴿傳書。木子可是臨死都不知道,她的神明大人回來了。”這話說的誅心,惹得桑落冷看他幾眼。
原來是被攔截了,她還以為那個信鴿不中用的死在路上,合著是自己人搞鬼。
“捉賊拿臟,你的證據呢?”周小環(huán)顯然不信,眼神也銳利起來。對周小環(huán)而言,李木子死了,吳月離開,趙二虎要是被趕出官府,就只剩她一個神明學生。
這群外來之人在一點點蠶食。
“此事只是暗中聽聞,相信神明大人自會查明。”
“你怎知我不會偏袒?”
“神明心慈,小人清譽也全在此。”宋若隅一手拉過長長的官袍而跪,背脊筆直而神色虔誠,微微仰視著坐在書案邊的桑落。
桑落抿抿唇沉思,而后抬眸道,“小環(huán),咱們去一趟老山村。”
“好。”短短幾個喘息,周小環(huán)覺得信息已經夠刺激了,無論是趙二虎還是木子,都是神明大人的學生。
宋若隅這是在求助神明大人,還是在挑釁?
她不得不往壞處想,如果趙二虎是無辜的,他故意把臟水潑到木子身上,就是為了把清平的權利鞏固在自己手里,那么下一步的棋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只覺得后背發(fā)涼,周小環(huán)路過原其行身邊,忍不住看了這一位平日幫襯著的同袍,他面色如常的冷,只是觸及周小環(huán)目光時稍稍一愣。
待兩人走后,原其行似乎也剛從那一眼琢磨出些味道。
“為什么把趙二虎扯進來?你不怕他把咱們的事?”原其行被宋若隅斜了一眼,才轉話道,“二虎和這事也沒關系。”
“所以,才要有關系。”宋若隅說得原其行摸不著頭腦,只能沉默。
另一邊,周小環(huán)和桑落坐在了馬車里,趙二虎在趕車。
周小環(huán)欲言又止的看著桑落,又偶爾拉開簾子窺視趙二虎,她此刻才感覺到自己的長進毫無,明明已過五年,可在神明面前依舊如孩童般,既看不清棋局,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是什么位置。
在此刻,她不由想起吳月。
想起她一年前卸任說的話,有些人注定天賦異稟,而我資質平平,難當大任,不如退位讓賢,尋求廣闊。
“快到老山村了?”桑落打了個盹,有些迷糊,只是覺得馬車開始顛簸。她得到周小環(huán)的確認回復,打了個哈欠,“二虎,我們從后山繞去歸風谷。”
“啊,不去村里了?”趙二虎還不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
“這會兒去太早了,我們晚點去還能蹭個晚飯。”桑落撩開簾子,趴在窗邊看天空開闊,“你神明大人我這會兒可沒吃飯錢使了。”
“這有什么愁的,桑落大人,你以后想吃什么跟我們說。”趙二虎聲音洪亮,語調上揚,“以后神明大人你吃的用的都讓我們學生來,也算是盡孝了。”
“趙二虎,你要給誰盡孝?”桑落小眼神一瞇的撩開車簾子湊過去,“我年紀很大嗎?”
“嘿嘿嘿,說錯了,是回報回報。”趙二虎笑的憨憨,周小環(huán)看著心里不是滋味,趙二虎到底是假裝的還是真的,他如果真做了這個事,此刻不忐忑嗎?
周小環(huán)皺眉嘆了口氣,趙二虎察覺到了,“小環(huán),你咋了?”
周小環(huán)搖搖頭,桑落說的坦然,“就我們打算明天把你岳丈家端了,她愁你以后取不上這樣的好媳婦。”
“什么?我岳丈?”趙二虎稍一回神,“你們要把李氏藥房端了?”
“對啊,宋若隅查出來李氏藥房有大量蒙汗藥。”
“怎么可能?”趙二虎大驚,眼神圓溜瞪著。
桑落拍拍他肩,指著前面的人,“看路。”
趙二虎回頭,看見自家的大伯正駕著一車柴火趕集。趙大似乎也震驚,一時不知是嘴先動還是腳,不留神的滾下了牛車。
“神。神明大人。”趙大拜伏,似有驚顫意。
桑落側身小聲詢問周小環(huán),“他是干啥壞事了?看我跟見鬼。”
周小環(huán)也壓低聲音道,“金蘭死了,是吊死在他屋里。”
“喲,又干缺德事了。”桑落目光落在篩子抖動般的趙大身上,面無表情的打趣道。前些日子吳文鶴他們可是給她科普了不少曾經的故事,此刻桑落倒是裝的也滴水不漏。
“神明大人恕罪,我真,真沒有逼死那瘋婦,我,我。”趙大見桑落不語,又害怕的繼續(xù)求饒道,“我是,是打過她,但,我絕對沒有要逼死她。我就是看不過她跟那個裘老板天天賣弄風騷,我。”
“那金家,金家才要逼死她,趁著她奔喪老母,把她錢都騙走了。還要把二丫也抓走做人小妾。”趙大忐忑的看了眼桑落,“真的。金家差點把金蘭也、也賣了。”
“我還著急去歸風谷,你先讓讓。”桑落用胳膊杵了下還因為李氏藥房發(fā)呆的趙二虎,“再不走,回來都天黑了。”
趙二虎心思沉重的駕駛馬車繞開趙大,但在趙大眼里,趙二虎的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顫抖欲哭的看著遠去馬車。
“我記得大丫二丫都跟著趙得順去了青城鎮(zhèn)。”桑落看著被甩遠的趙大身影,淡淡的問。
“對,那時候剛把金蘭嬸子發(fā)喪,得順剛好又中了進士派往外城,她們兩個就化作丫鬟一起去了,也算是散散心。”
周小環(huán)感慨著五年光景,世事多變,舊夢歡笑,今朝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