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里的炭火噼啪作響,融融暖意蔓延了整個屋子,盛長楓剛一進來,林噙霜就送上一個手爐。
“我的兒,你挨了打,不好好休養(yǎng),怎么還亂走動?!?
“雪娘,快在爐子里添上一些炭,別讓屋子涼了,再凍著我兒子?!?
盛長楓道:“小娘,屋子里已經(jīng)很暖和了,您不用再加碳了,過猶不及?!?
“你叫我什么?小娘?”
一聽到這聲稱呼,林噙霜就像是打開了塵封多年的委屈匣子,淚水瞬間決堤:“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辛辛苦苦為你拼出這么好的條件出來,你竟然叫我小娘?!?
“說,是不是王若弗那個賤人這么教你的?”
林噙霜百試百靈的哭鬧法子,在盛長楓這里一點作用都沒有。
只見盛長楓平靜說道:“按照規(guī)矩和禮法,我本就應(yīng)該這么叫你,不只是我,墨蘭也應(yīng)該這么叫你?!?
“好!”林噙霜哭的頭發(fā)凌亂:“好一個規(guī)矩和禮法,你讀書了,懂得多了,連你父親都能唬住,就覺得厲害了,現(xiàn)在連娘都不叫了,還要教訓(xùn)我?!?
盛墨蘭看到林噙霜這幅樣子,于心不忍,用胳膊肘碰了碰盛長楓,道:“哥哥,你別刺激阿娘,阿娘也都是為了我們好?!?
林噙霜與盛墨蘭的視線都放在盛長楓身上。
別看盛長楓年紀(jì)小,卻已經(jīng)有了幾分大家長的氣勢,就那么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字不發(fā),看著林噙霜哭泣,無視盛墨蘭的哀求,吵鬧的屋子反而安靜下來。
“既然安靜了,那我就和你好好說道。”
林噙霜意識到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對兒子沒用,直接坐下,扭過頭,保持身為母親的最后一絲驕傲。
“小娘你,墨蘭,還有我,都是林棲閣出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盛家并非上不得臺面的小族,是清流世家,書香門第,大娘子是太師嫡女,老太太是勇毅候獨女?!闭f到此處,盛長楓頓了頓:“小娘,大娘子心軟,老太太心平,父親心偏,盛家才忍著你走到了今日這一步,有了這樣的地位。”
“但,這并不意味著你真的可以在盛家一手遮天?!?
“你以為你能瞞天過海的害死衛(wèi)小娘?”
“如果出了差錯,沒害死呢?”
“如果老太太眼里容不得臟東西,知道您的所作所為,要把你打殺發(fā)賣了呢?小娘,您只是妾?!?
“還有王大娘子,她的姐姐您應(yīng)該是見過的,康王氏手段是什么樣的,您應(yīng)該也聽說過,萬一王大娘子得了姐姐的授意,用非常手段把你處置了,您又能怎樣?”
“父親疼您,愛您,寵您,這些我都知道,盛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但是您和父親的手上的權(quán)勢,身上的官衣,心中家族的未來相比,孰輕孰重,您覺得呢?”
盛長楓言畢,林棲閣里落針可聞,安靜到極致。
林噙霜沒了那副哭哭啼啼的架勢,身子坐直,眼神有了幾分慌亂,似乎才意識到局面的兇險。
緩緩的,她把雙手搭在自己的雙肩上,明明林棲閣里那么暖和,卻讓她覺得寒涼徹骨。
如此,還未止休。
盛長楓又說了一句:“小娘,其實您什么都知道,只是這些年來,靠著父親的寵愛和偏向,在盛家過的順風(fēng)順?biāo)陀X得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甚至挑釁主母。但真是被幸福沖昏了頭腦,殊不知這些東西父親可以予給予奪。人,貴有自知之明!”
“夠了!”
林噙霜突然站起來,一手拍在桌子上,發(fā)出啪的一聲,看著盛長楓的眼神又害怕又氣憤。
“你……你!”林噙霜想要辯解,卻又欲辯無言,氣的面頰發(fā)紅,手指盛長楓道:“逆子!”
盛長楓活了兩世,前世在基層的時候,遇到難纏的人,碰到難纏的事,比林噙霜棘手無數(shù)倍,那都沒有讓他產(chǎn)生退縮之心,林噙霜的猙獰算什么,對于盛長楓而言,不過是灑灑水罷了。
“小娘,爐子上的水開了,底下的炭火只要保持溫?zé)峋秃昧?,繼續(xù)加炭,沒有任何意義?!?
“咱們的日子已經(jīng)夠好了,在盛家也已經(jīng)到頭了?!?
“您總不會想著做大娘子吧?”
林噙霜啞口無言,她就是再恃寵而驕,再也不把王若弗放在眼里,也知道自己沒有做盛家大娘子的命。
“父親這些年來給您的鋪子,財產(chǎn),即使您余生什么都不做,也能過的十分富足。”
“至于我和墨蘭,您不用操心。”
“我既來人世間一趟,自然會為自己搏一個好前程!”
“墨兒才情斐然,還怕找不到好夫君?”
“往后的日子里,您在后院做好您該做的事情就好了,謀害衛(wèi)氏的事情,趁早放下,想都不要想?!?
“我與妹妹,自然會為自己的前程負(fù)責(zé),您只等著我們的好消息,為您養(yǎng)老就是!”
“明白了嗎?”
林噙霜身子一激靈,此刻的她,竟然有些害怕。
她面對的明明是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兒子,卻給她一種面對上位者,掌權(quán)者的感覺。
這種感覺,只有在盛紘真正生氣,行使主君權(quán)力時才感受到過,可這么多年了,也才一次而已。
而且盛紘多大年紀(jì)了,他才多大?
林噙霜不傻,反而很精明,把盛長楓的話聽的很明白。
知道他的潛在意思:不要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給我們兄妹二人的前程埋下隱患。
從前林噙霜費盡心思的謀劃,是她沒有在自己的兒女身上看到希望,又害怕從前落魄的日子再現(xiàn),這才放棄官家小姐的姿態(tài),淪落成風(fēng)塵模樣。
“呼……”
林噙霜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內(nèi)心非常矛盾。
兒子這般有主見,說話條理清晰,儼然是潛龍在淵之像,她再去插手,好嗎?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做,我不管了就是!”
“哼!”
林噙霜一咬牙,坐下,一副不愿搭理盛長楓的樣子。
盛長楓給墨蘭遞了一個眼神,墨蘭立馬會意。
“娘,你就等著哥哥給您請封誥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