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個詭夢？

林邑驚醒，渾身冷汗。

他發現天已經亮了。

這覺，好像睡了，又好像沒睡。

蘇卻塵似乎睡得淺，跟著醒了過來，伸手碰了碰林邑的額頭，看向他的頭頂上方，欣喜道，“邑哥兒，你退燒了，病似乎好了，頭上的灰光變淺了一點，從九等流氓命格晉升到了八等流氓命格！”

林邑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對我放尊敬點，請叫我八等流氓閣下。”

蘇卻塵噗嗤而笑，“是！八等流氓大人！”

她把藏在枯草堆里的竹筒摸出來，雙手捧著，恭敬地遞到林邑面前，“八等流氓大人，請吃早飯。”

早飯？

林邑繃不住了。

被這一句話打回了現實。

他默默接過竹筒，往嘴里灌了幾大口，肚子這才好受了一點...水，生命之源。

等他喝夠了，蘇卻塵接過，也是咕嚕嚕灌起來。

林邑心疼自己，也心疼這個丫頭，這樣的流氓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他從枯草堆里爬出來，來到縫隙里透出的陽光下，舒展了幾下筋骨，打起了精神，“我決定了！”

蘇卻塵放下竹筒，打著小飽嗝，好奇道，“決定什么了？”

林邑仰頭，迎著陽光，意氣風發，“根據唯物主義辯證法，客觀事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但是，可以發揮主觀能動性...我決定，找活干！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得做出改變，想改變命運，先改變自己！

我要活出人樣來！

放心吧。

我會帶你一起過上好日子！”

蘇卻塵一臉懵地看著他。

林邑笑道，“是不是很崇拜我，被我的宏偉目標震驚了？”

蘇卻塵從枯草堆里爬出來，來到他面前，踮起腳尖，用手碰了碰他的額頭，輕嘆道，“燒，應該還沒退干凈。”

“...”林邑道，“你不相信我？”

蘇卻塵掰著手指給他算起來，“你現在八等流氓命格，每餐最多吃兩個饃饃。

我九等流氓命格，每餐最多吃用一個饃饃。

我們兩個加起來，每餐最多吃用三個饃饃。

即便你找到了活干，掙了一堆饃饃，只能看，不能吃，又有何用？”

林邑猶如當頭被淋了一盆涼水，渾身哇涼哇涼，夢想很豐滿，現實卻是一塊硬骨頭。

現在最大的問題，根本不是糧食的問題，而是這流氓命格，牢牢地扼住了他命運的咽喉。

林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氣力，頹然地蹲下，“所以，找活干，不如躺平？”

蘇卻塵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像安慰一個孩子，“沒錯，我們應該做的事，就是每天在被窩里躺著，少走動，減少熱量消耗，到了飯點，就去賑災、義施的地方，領饃饃。”

林邑不甘心這樣混吃等死，想了想道，“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提升命格，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蘇卻塵道，“八等流氓命格，基本就到頭了，除非能夠當上十人目或者十人之美，可是，已經有人了呀，你想干什么？”

林邑惡向膽邊生，咬著牙惡狠狠道，“要不...敲楊大柱板磚，打王蘭蘭悶棍？”

蘇卻塵擔憂道，“這里是流氓聚集地，密密麻麻，哪里都是人，沒機會的，你可別亂來。”

林邑嘆息，他也就是隨口一說，楊大柱和王蘭蘭跟他無冤無仇，他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著實下不了手。

“別胡思亂想了，走吧，出去曬太陽，今天的天氣好。”

蘇卻塵打開門，攙扶著林邑往外走。

把門關上。

穿過一天天過道，來到了沙灘上，這里早已經坐著密密麻麻無數的人。

快到中午的時候，人群爭先恐后地離開，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蘇卻塵帶著林邑趕緊跟上。

走過一座拱橋，來到了臨江縣城的城門口。

只見，這里搭著一個個賑災、義施的棚子。

“昨天一天食的都是饃饃，今天我們換個口味，喝粥吧。”

蘇卻塵帶著林邑來到一家施粥的木棚子前排隊，“這范家的粥，很不錯，有鹽味。”

她還真會享受生活...林邑感覺喉嚨像壓著一塊大石頭，說不出的難受。

這丫頭，小小年紀，本該是天真爛漫的豆蔻年華，卻嘗盡了人間的苦。

“快點，快點，手腳嘴巴都快點，端了就喝，喝完就走，別擋著后面的人！”

拎著木勺打粥的范家家仆很不耐煩，嘴里罵罵咧咧，不停地催促。

好不容易排到了蘇卻塵和林邑。

蘇卻塵雙手捧起一碗粥，咕嚕嚕很快喝了。

林邑左手拿一碗，右手拿一碗，連喝兩碗，八等流氓命格，就是這么豪橫。

范家家仆瞪著他，“你不懂規矩嗎？八等流氓命格，雖然每餐可以食二數，但是，要去兩家，各食一！”

其他家奴也是眼神不善地盯著他。

林邑這才浮起記憶...

“對不起，對不起，他前些天生病發燒，腦子燒糊涂了。”

蘇卻塵連忙道歉，拉著林邑匆匆離開...免得被打。

走遠后。

蘇卻塵自責道，“我的錯，忘了你失憶的事，沒跟你說這里的規矩。”

林邑道，“你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怪我自己，排隊的時候走神了，沒有觀察別人怎么喝。”

兩人來到沙灘上，繼續曬太陽。

一直到了傍晚的飯點。

林邑這下學聰明了。

他先跟蘇卻塵在一家義施的棚子排隊，食了一個饃饃。

然后，他獨自去了另一家排隊，喝了一碗粥，湊夠了八等流氓命格的食二之數。

用過了晚飯，就到了每天最美好的環節，烤火。

林邑和蘇卻塵先回了一趟家，拿了裝熱水的竹筒和兩根湊份子的木棍，這才往沙灘去。

跟昨晚一樣，烤完了火，瓜分了熱水，回家睡大覺。

至于，洗澡，那是不可能洗澡的，這天寒地凍的季節，河里的水這么冰，不得凍死個人。

流氓生活，就是這么樸實無華。

小棚子里。

枯草堆中。

林邑腦子里幻想著各種美食。

這個時候...最考驗的就是想象力。

想象力越強大...想象出來的美食越真實。

昏昏沉沉。

恍恍惚惚。

林邑艱難地睡著了。

夢中，大霧朦朧，一道妙曼的身影向他緩緩走來，披頭散發、臉色慘白、流著血淚，抬起指甲尖銳的雙手...一把向他狠狠掐來！

還來？

沒完沒了是吧！

林邑惱了。

他都落得這個地步了，這個詭夢，還纏著他不放？

他伸出雙手，反掐！

詭夢...消失了。

這一晚，他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