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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備忘日記

我叫龍克之。

我的名字是我媽雪鴿幫我取的,她說因為我現(xiàn)在所生活的環(huán)境充滿著各種危機,各種競爭,各種誘惑,還有各種未知的困難,所以希望我能時時刻刻克服困難,克制自己。

我的家在南方一個叫黔北的普通小縣城里,但是,媽雪鴿說,我卻并不是在這個縣城出生的。

我出生的地方是離這個縣城很遠的,一座叫棋盤峰的山峰上。那里鐘靈毓秀,十分美麗迷人,像仙境一樣。那里是我父母曾經(jīng)學(xué)藝的地方,也是他們相識、相戀以及有了我的地方。他們說因為我是在那里孕育而成的,所以才這么與眾不同。

可是我查找了全國各地名山大川相關(guān)的地理書籍,以及在網(wǎng)上搜索棋盤峰的資料,卻都沒有查詢到這個地方。這不得不讓我對父母的話產(chǎn)生了些許懷疑,找他們幾番詢證無果之下,也就只能作罷了。而我的心里卻更加堅信棋盤峰那個地方,不過是他們?yōu)榱嘶卮鹞覟槭裁次疫@么異于常人而敷衍我,編撰出來的而已。

確實,除了電視和書本上,現(xiàn)在哪里還有什么仙境。我能看見的,只是鐵皮廢墟,鋼筋水泥;高樓大廈,人造景區(qū);灰塵漫漫,污水四溢。人們?yōu)榱顺鞘兄悄芑r(nóng)村城市化,恨不得把大自然的每一寸肌膚蹂躪個三五遍。

雖然我一直覺得“龍克之”這個名字取得不錯,可是,從我記事開始,卻總是聽見別人在背后叫我“憨包”。雖然,我老爸每次都想去找那些爛了舌頭的人理論,但是都被媽雪鴿攔住了。

對了,媽雪鴿不是我雪鴿,她是我媽,因為她一直很年輕漂亮,臉上根本看不見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與她一起出門別人都以為她是我雪鴿,所以我就一直叫她“媽雪鴿”。

雖然媽雪鴿表面上并不介意別人叫我憨包,但是,媽雪鴿卻從來沒有叫過我憨包,也沒有把我當(dāng)憨包來養(yǎng)。她一直把我當(dāng)做正常孩子,微笑著,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著教導(dǎo)正常孩子的方法教導(dǎo)著我。無數(shù)次,我都睜著懵懂的眼睛看著她背著我,偷偷的抽搐,無聲的哭泣。

我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時候有了自己的思維的,只是感覺到比我矮好多的小弟弟小妹妹們都可以歡快的墊著兩只小腿撒歡的在地上跑,并能開口吐出清晰話語的時候,我還只能縮在媽雪鴿溫暖柔軟的懷里,咿咿呀呀的與她慢慢的交流。可是,我覺得媽雪鴿好神奇,常常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么的情況下,她竟然能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么意思。

終于,老天都被媽雪鴿和老爸的堅持感動哭了,它大發(fā)善心,讓我七歲能夠說清楚話,八歲學(xué)會了走路,九歲可以慢慢認(rèn)字,到了十歲竟突然開了竅,可以只學(xué)一遍就能領(lǐng)會媽雪鴿和老爸教我的東西。

媽雪鴿驚呼我是天才,老爸感嘆命運無常。我只知道,如果我是出生在別人家里,可能早就被放棄,被拋棄了。因為,我家周圍的人,經(jīng)常當(dāng)著我的面,好心的勸告媽雪鴿和父親,要他們把我處理了,趕緊再生一個正常的。在他們眼中,我是不正常的,是個憨包,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殊不知,我不是不懂,而是,暫時的不懂。媽雪鴿和老爸對于那些左鄰右舍好心人的關(guān)心,總是微笑著點頭道謝,說沒有查出我基因有什么問題,也許再養(yǎng)養(yǎng)我就好了。于是,他們就這樣養(yǎng)了我十多年。

我雖然醒得比較晚,但是老爸卻說我的根骨還行,是個練武的好坯子,只要勤奮,應(yīng)該可以練成絕頂高手。不過,我從八歲學(xué)會走路就開始學(xué)武,練來練去,現(xiàn)在也就是媽雪鴿口中的花拳繡腿。但這只能怪我不用心,我老爸還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在周圍這一片,他還是有些名氣的。其實,老爸雖然長得玉樹臨風(fēng),為人卻非常低調(diào)隨和。他的名氣也是因為他的“假如拳館”開館之日,被前來祝賀的其他武林名宿逼得沒有辦法,無奈之下與他們比試,沒想到竟連勝十八場,從此一鳴驚人。而我們家的“假如拳館”也從此名聲鵲起,前來學(xué)藝的人絡(luò)繹不絕。可是老爸收徒非常嚴(yán)格,所以拳館的弟子每年也沒有幾個。

聽老爸說媽雪鴿的功夫比他還好,但是我從來沒有見識過。其實,我和媽雪鴿在一起的時間很少,所以我們關(guān)系雖然很親密,但是我對她的了解真的很少,只知道她在省城的一所科技大學(xué)工作。聽老爸說,她在搞一個什么高精尖的國家絕密科研項目,往往一兩年都回不了家,就算回來了,也不能和我們說工作的事情。

我曾經(jīng)問老爸怎么不把拳館開到省城去,好和媽雪鴿在一起。老爸非常惱怒的說,大老爺們兒怎么能天天守著女人呢,何況,媽雪鴿還是個工作狂,就算去了省城,也不見得她能多回家?guī)滋臁K裕疫€是非常同情老爸的,從此再也沒有提去省城的事了。

我雖然十歲才開始開竅,可是我只用了六年時間就做完了別人要十六年做的事。所以,我十六歲以前的事情,除了十年呆傻,六年在家瘋狂學(xué)習(xí),就沒有其他了。

明天,我終于要離家遠行了。長這么大,我還沒有離開過這座小縣城。所以,從拿到黔陽市第一中學(xué)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開始,我就激動興奮到現(xiàn)在。

想到自己終于能夠和其他人一樣進入學(xué)校學(xué)習(xí),聽老師講課,和同學(xué)玩耍,我就整晚整晚的睡不著。當(dāng)然,除了激動以外,還有一些莫名的忐忑。

明天就是入學(xué)的日子,本以為媽雪鴿和老爸會送我去學(xué)校。可是,老爸說他武館離不開人,媽雪鴿也說她手里的事情丟不下,都不能陪我。他們可是說好的要陪我的,結(jié)果都食言了。我剛才在電話里大聲的吼了媽雪鴿幾句,卻被老爸打了一大嘴巴子,此刻,我臉上還火辣辣的生疼。印象中,我還沒有被他們打過。我無精打采的坐在書桌前,含著淚委屈的收拾起自己的書籍文具。

突然,一本已經(jīng)布滿灰塵的日記本被我拿到手中。

“備忘日記?”

我喃喃的說道,眼神立刻被日記本上的四個歪歪扭扭的蝌蚪文吸引住了。

吹了吹已經(jīng)布滿灰塵的日記本,我又深吸了了一口氣,平復(fù)好不安的心情,顫抖著雙手,慢慢翻開了日記的首頁:

“1985年12月30日,晴

今天就是除夕,我一起床肚子就緊得厲害,想必是寶寶知道自己是時候出來了。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為人母親,即激動,更緊張。命運想必是因為我的固執(zhí)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但是,我豈會臣服于命運?哼!身為創(chuàng)造者,看我如何完成別人不能更不敢想象之事吧!”

注釋:媽雪鴿真是個要強而倔強的女人,居然敢跟命運過不去,這點,我必須佩服。可是,她最后那句話,我至今都沒搞懂是什么意思。

“1986年1月1日,雷雨交加

克之這搗蛋鬼昨天折騰了我近十個小時,終于才舍得出來了。雖然這小壞蛋痛得我直想打他的小屁股,可是一聽見他那清脆響亮得賽過雷鳴的哭聲,卻心疼得我趕緊把他抱進懷里。可愛的小樣兒,像極了我,不過也帶有他父親的幾分英氣。一切順利正常,久懸的心終于可以落地了。”

注釋:看來,我從出生就開始折騰媽雪鴿,真不知道,上輩子她是欠了我多少債啊!

“1月2日,傾盆大雨

克之這小家伙怎么一直哭個不停呢?就跟外面下個不停的雨一樣,他有這么大的肺活量嗎?居然能一連哭兩三個小時,真讓人揪心。難道,是奶水喝得不夠?不行,得讓他爹多熬一點雞湯魚湯豬腳湯給我喝,必須用奶水堵住他的嘴。”

注釋:呵呵,我確實是非同一般吶,從出生就異于常人。

“1月3日,小雨

克之小寶寶終于不哭了,可是,他竟然一天都沒有睜開眼睛,是睡著了嗎?還好,他睡著了也能喝奶。邊吃邊睡,一點不累。”

注釋:我的媽雪鴿,我不會就是從這時候睡傻的吧?

“1月4日,晴

老天終于放晴了,可是我的克之小寶寶還是一天都沒有睜開眼睛,怎么逗他都沒有反應(yīng),這是怎么了,成心嚇我?龍哥讓我不要瞎擔(dān)心,我的骨肉,我能不擔(dān)心嗎?幸好寶寶還知道喝奶,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1月13日,晴

天氣一直晴朗,可是,我的心很灰暗。克之這小家伙竟然一連十天都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醫(yī)生做了所有該做的檢查,都顯示沒有問題。這沒有問題,到底是什么問題呢?老天爺,我錯了,我認(rèn)輸還不行嗎,請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這種玩笑,我開不起啊!”

注釋:這一頁紙上,我能看出有水漬的痕跡,想必,媽雪鴿當(dāng)時是為我急哭了吧!

“1月18日,大雨

老天爺終于放過了我,克之他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竟然能看著門外的雨簾笑,這個小家伙,想必很喜歡下雨。他要是個女孩,我肯定跟她起個小名叫雨兒,呵呵”

“1月20日,大雨

完了,雨不停,克之他就一連兩天都睜著眼睛,這小家伙是怎么了?怎么就這么讓人不省心呢。我真恨不得去把雨給它滅掉,可是,我走不開呀!”

注釋:媽雪鴿真喜歡開玩笑,她竟然急得想要去毀滅雨,真是急瘋了。我對不起你啊,媽雪鴿!

“1月28日,晴

可恨,那些長舌女居然敢背著我說我的克之是憨包,要不是龍哥攔著我,我非撕爛她們的嘴。都怪龍哥這死鬼,總在外面招蜂引蝶,害得我的克之受牽連。克之乖乖,你老媽我聰明絕頂,艷壓群芳,而且你老爸也是耳聰目明,頭腦清爽,七竅通靈,你怎么可能是憨包呢,求你了,不要再折磨你老媽了,不然,我真的會變老的。”

“3月10日,晴

克之寶寶已經(jīng)百日了,可是,他像是百日的寶寶嗎?不哭不鬧,不笑不動,只知道吃了睡,醒了吃。啊!我快瘋了,誰能告訴我,我的寶寶是怎么了,我會給他一個天大的機緣。”

注釋:哎!媽雪鴿真是瘋了,都是我的錯啊!

“6月1日,晴

克之半歲了,據(jù)說今天是克之出生后過的第一個屬于他的節(jié)日-兒童節(jié)。我想好好陪他過這個節(jié),可是,我卻沒有心情。這幾個月,我們走遍了大江南北,到處尋訪名醫(yī),甚至我還向最不想求助的那個人求助了,都沒人能夠明確的告訴我克之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會一直這么呆呆傻傻的。難道,他真的天生是個憨包嗎?我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注釋:我想說,媽雪鴿,我真的不是憨包,只是,我發(fā)育得有些晚了點。

“12月30日,陰

克之一歲了,可是我們卻沒有給他慶祝的興致,因為,克之根本還不會笑。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想必也是為他自己而噙滿的淚水吧?龍哥總是強顏歡笑的哄著我,但是我知道,他早就精疲力盡了。然而,不管怎樣,我們是不會放棄你的,克之,加油,讓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加油!”

注釋:媽雪鴿,老爸,謝謝你們!嗚嗚嗚嗚

“1987年6月1日,晴

又是兒童節(jié)了,克之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幅呆萌相。我必須要離開一趟,希望,我能回去找到治好克之的辦法。不對不對,克之根本沒病,不需要治。看來,是我有病了,得治。”

看到這里,我笑了,可是眼里卻溢出了眼淚。我再也翻不下去了,薄薄的一頁紙,卻是重若千鈞。

這本備忘日記,是我開始學(xué)習(xí)寫字后,某天不經(jīng)意間翻看到媽雪鴿寫的日記,被感到得一塌糊涂后,我怕自己的記性不好,但是我又想要一輩子記住媽雪鴿和老爸對我的恩情。所以,就偷偷的抄寫下了媽雪鴿的日記,并在日記后做了簡短的注釋,讓這本媽雪鴿寫的日記成為我的備忘日記,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是如何幸運的活在這個世上的。

此時此刻,看著我當(dāng)初抄寫的這本備忘日記,我突然一陣駭然。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竟不知不覺中與媽雪鴿和老爸變得疏遠了,難道,是因為我慢慢的變得正常起來的原因嗎?

合上日記本,抹了抹眼睛,我自責(zé)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明天不就是要自己去學(xué)校報到嗎,他們不能陪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竟然會為了這么個小事生媽雪鴿的氣,是我太在依賴他們了,還是因為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媽雪鴿了?

媽雪鴿,我真的,對不起,我想你了!

我不禁茫然又自責(z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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