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午睡的習慣,飯后便一同去了姬諾的書房。
書房本來是兩間,姬諾嫌小,便將中間打通,改成一個大間。進門是一張碩大的書桌,桌上陳列著筆墨紙硯。除了門窗,四面墻全都被書架遮住了,同樣款式構造的紫檀木書架看上去簡單大方,淡淡的木香充滿整個房間。
“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隨便找本書看。”
“好。”又對門外吩咐:“去搬一把椅子。”姬諾往硯臺倒一點水,慢慢磨了起來,這磨墨的過程也是一個收斂沉淀的過程,姬諾都是自己動手,很少假手與人。白巖則站在書架前,一本本拿下又放回去。
“南墻是游記和話本小說,西墻是律法、案例,北墻是文史詩集兵書。”姬諾忍不住多嘴。
“你那邊呢?”白巖轉過身來問。
“這邊是近幾年來雙王城發生的大小事,你要看嗎?”
“我也算是雙王城的人了,自然要了解一下這里的風土人情。”白巖隨手拿起一部寸許厚的典籍,單手托著走到剛搬進來的黃花梨扶手椅上坐下,細細翻閱起來。
姬諾抬頭看了兩眼,放下磨石,鋪開宣紙,拿起一只中毫臨起貼來。
書很有分量,不多時,白巖就感覺手酸,抬眸偷看姬諾正一絲不茍臨帖沒看他,便翹起一條腿搭在扶手上,把書放腿上。這樣看了一會兒還是不舒服,便把書放回原位,打算找一本薄一點輕一點的,只見一本冊子放在最上層,比一般書冊大三四倍。白巖好奇,便拿下來翻開,原來是本畫冊,第一頁是一男一女,正在對弈,有些面熟。沒多想又翻開一頁,赫然是上午剛見過的蘇總管,坐在一張圓桌旁,桌上有算盤,還有一本似乎應該是賬冊,蘇總管一手撥算盤,眼神卻是看向賬冊,眉頭微皺。用墨極簡,寥寥數筆,將工作中的蘇總管活靈活現的描繪出來。看來作畫之人不但畫功了得,還十分熟悉蘇總管,還敢開她的玩笑。
又翻開一頁,白巖笑了,畫中人是正在垂釣的蘇賀,幾條魚兒正在釣鉤附近試探,而蘇賀一手托腮,睡得正香。
又一頁,是執劍而舞的鐘銘,體態輕盈,衣袂翩飛,卻給人滑稽的感覺,原來是一雙眼睛在作怪,眉峰上挑,似是在拋媚眼給作畫人,動作夸張,破綻百出,明顯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
再后面,是正在刺繡的黛蘭,蘭花指拈針揚起,手中細線似斷非斷。再翻,依次是姬諾身邊的幾個侍女,管膳食的素蘭,管文墨的靜蘭,管服飾的俊蘭。
每個人物畫風一致,應是一人所畫。都是用簡單的筆墨勾勒出神態衣著,看似簡單卻極盡逼真,沒有背景烘托暈染,畫面干干凈凈。每副右下角有方紅色小印。
白巖翻了一遍,又從頭看起,隨口問:“怎么沒有你啊?”話剛出口,又看向靜立的姬諾:“你畫的?”
姬諾微笑,沒有否認。
白巖細看那小印,是“若言”若言,不就是諾嗎?
白巖贊許道:“畫得不錯。”
“你要不要?”
“不要,站半天,很累。”
“不用,一盞茶足矣。”姬諾說著,已換過一張宣紙,又換了一只小毫,抬頭沖白巖一笑,便一手執筆,一手托袖,在紙上揮灑起來。
白巖保持姿勢一動不動,心里開始數數,一盞茶很快的,敢讓我站久了,看晚上怎么收拾你。
姬諾一次都沒有抬頭,在白巖數到二百六十七時把筆一撂:“成了。”
“這么快,畫得不像我可要掀桌子的。”白巖說著走過去,低頭一看,愣了。畫中的白巖長身玉立,衣擺輕揚,眉毛上揚,眼睛略睜大一些,唇微張著,手托畫冊,側身回頭。正是方才自己回頭說“你畫的”時又疑惑又驚訝的一瞬。
驚詫過后,白巖笑了,伸手擰在姬諾白瓷般的臉蛋上說道:“你根本早看在眼里,為什么不說要我傻站那么久?”
姬諾疵著牙辯解:“我說了不用,你非站著,我還以為你喜歡那樣站著呢。”
白巖靠近她的耳朵,輕聲道:“我喜歡站著,我還喜歡趴著呢。”
姬諾縮脖子躲過魔爪,臉又紅了:“你個男的,好不知羞,總調戲本殿下做甚?”
“我愿意,這算什么!”白巖囂張的宣布。
“你……”姬諾又羞又氣。
白巖伸手將姬諾攬在懷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上她的唇,姬諾全身武力使不出來,被撫弄的全身無力,就快要徹底軟倒在他懷里時,白巖突然后退兩步,留給姬諾一個迷死人的微笑,然后揚長而去,還對門口的黛蘭素蘭說:“殿下叫你們。”
二人進去,便只看到姬諾背對門口低聲道:“出去!”二人對視一眼后退出去,還關好房門。
聽到關門聲,姬諾松口氣,邊整理衣服邊想該怎樣報負回去。
三天很快過去,第四天清晨,白巖還在酣睡,姬諾大發神威,用時半個時辰,打敗了二十位武師父的聯手攻擊,沒受一處傷。
“恭喜殿下!”眾武師父抱拳相賀。姬諾得勝之日,便是眾武師父離府之時。可眾人沒有一絲戀戀不舍,都是真心為姬諾高興,除了姬諾禮賢下士外,每個人都會得到一筆不少的謝儀,有志于從軍的,還會得到一封薦信。有這封信,至少也會是個下級軍官,不用從底層士兵開始做起。兩位王爺都以軍功立身,在軍中說的上話,有些武師父甚至就是奔著這個來的。而能成為姬諾的武師父,別的不說,拳腳上肯定拿的出手,一兩年間也算打出點名氣。如今只要拿著王府的薦信,各處都搶著要。
“今晚,醉仙樓,諾與諸位不醉不歸!”姬諾大聲宣布。
“謝殿下!”
收拾停當,回到臥室,白巖剛剛睡醒,正打著呵欠洗臉。俊蘭把衣服送進去便侯在門外,畢竟男女有別。長長的頭發甩到背后又總滑下來,白巖便抱怨:“讓你找的下人找了沒?”
姬諾走過去幫他將頭發攏起來拿在手里:“別著急,人是多的很,總得挑挑吧,蘇總管已經在幫你物色了。”
洗過臉,姬諾拿起衣服幫他穿,白巖就大咧咧伸著胳膊讓她穿。
“晚上要為師父們踐行,你去不去?”
“一班大老粗,我去干什么,陪酒啊?”
姬諾笑了:“習武之人在你這撥琴之人眼里自然是粗魯了些,不過粗人也有粗人的可取之處。我陪你去街上逛逛做為晚上不能陪你的賠禮,好不好?”
白巖差點要翻白眼:“你去就去,干嘛拿我當孩子哄?我有那么小心眼兒嗎?我有不許你出門應酬嗎?”
姬諾忙應:“是是是,我錯了,不該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請問君子,愿與小女子同游否?”
“賞你個你臉,快來幫本君子梳頭。”
“好咧!”姬諾十分狗腿的拿起梳子樂癲癲的疏起來。黛蘭忙上前:“殿下,讓奴婢來吧。”
“一邊去,別添亂。”姬諾樂在其中。
黛蘭擔憂的看了眼俊蘭,殿下也太寵這位公子了。
白巖從鏡中看到黛蘭的憂色,眉毛挑釁的一揚,這算什么,剛開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