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布魯斯坐在房間里,聚精會神在電腦上寫著自己的新聞稿。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他打字很快,上千字的新聞稿不到一分鐘就能寫完,但每次寫完之后,布魯斯又會很快將全文刪除。
他總是無法對自己寫的東西滿意。
在這之前,他曾經上交過一篇,名字叫《亨茨波因特無事發生》。
那篇文章里,他沒有故意加什么噱頭,只是用一種平鋪直敘的方式,展現了這群社會最底層人的生活。
但這篇稿子很快被否了。
理由卻讓布魯斯非常意外。
“不要這么夸大!”
這是審核他稿子的學長對他說的話。
“我知道你想寫什么,也知道世界上確實有這樣悲慘的人,但不會出現在這里。”
他說,“但這里是紐約,世界上最發達的城市,你如果想寫窮人,為什么要寫紐約的窮人?”
那個學長完全不相信布魯斯寫的一切。
他感覺布魯斯完全不是在寫新聞,而是在編小說。
紐約怎么可能會有這么慘的人?
布魯斯一定是夸大了。
事實上,布魯斯完全可以將這位學長帶到亨茨波因特去看一看,讓他親眼目睹一下這群底層人的生活。
但他沒有這么做。
布魯斯只是樸素認為,如果他的文字連一個學長都說服不了,那更說服不了數以萬計的讀者。
那就讓自己寫出一篇更好的文章吧。
就在這樣的想法下,布魯斯刪掉了自己的第三百零一版稿件。
“叮鈴鈴~”
就在布魯斯冥思苦想之際,他的手機忽然響了,顯示是陌生號碼。
接通之后,對面的人出乎布魯斯意料。
是娜妮婭。
很久之前他就給了娜妮婭自己的號碼,但娜妮婭從來不會主動跟他打電話。
原因很簡單,她沒有手機。
在亨茨波因特,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布魯斯曾經遇到過很多流浪漢,他們向布魯斯乞討,并不是為了錢,而是借用一下手機。
這群人會登錄臉書或者推特,看看自己的親人或朋友過得好不好。
甚至有時會專門搜索某個名字,看著里面女人和小孩的照片,陷入長長的沉默。
在他們看的照片里,大多數時候女人和孩子身邊會有另一個男人。
娜妮婭沒有手機,按她的說法,是不需要。
“我沒有任何需要聯系的人。”
可現在,娜妮婭不知道找誰借了電話,聯系了自己。
肯定有大事!
果然,此時娜妮婭在電話里的語氣,顯得有些猶猶豫豫。
“布魯斯,你之前有跟羅伊說過什么嗎?”
“什么?”
自己和羅伊說過的話太多了,娜妮婭忽然這么問,布魯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發生什么事了嗎?”
“嗯……是這樣的,自從上次你采訪回去之后,羅伊忽然變得很奇怪。”
娜妮婭開始向布魯斯講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他總是在念叨著什么白色尖尖籬笆的房子。”
娜妮婭說道,“這種話他以前從來沒有說過,因為我們很清楚,這不是我們能夠奢望的東西。”
白色尖尖籬笆的房子。
布魯斯立刻想起來了,自己和羅伊之間確實有過這樣一番對話。
關于夢想。
這句話,羅伊記到心里了嗎?
“這段時間羅伊老是不在家。”
娜妮婭抱怨道,她口中的家并不指某個特定的地方。
可能是天橋下、可能是廢棄的大樓或者小棚子,也可能是地洞或者某輛廢棄的卡車。
換而言之,就是羅伊在的地方。
“他總是早出晚歸,然后一臉興奮回家,動不動跟我說什么房子。”
娜妮婭語氣已經很不滿了,“但是他這樣天天不在,我現在生活的提心吊膽,連工作都不敢了!”
因為毒品的原因,娜妮婭十分依賴羅伊。
原因很簡單,想在亨茨波因特生存,必須要保持清醒,如果有搭檔,那至少兩人不能同時磕嗨。
盡管如此,布魯斯還是從娜妮婭的抱怨中聽出了一絲關心。
她很擔心羅伊出了什么事。
“我們是聊了一點東西。”
布魯斯直接承認道,“聊了一下夢想,他說想和你有一棟房子。”
“你瘋了!”
在聽到這句話后,娜妮婭罕見對布魯斯出現了憤怒與責怪。
“你不該說這種話!這不是我們能想的東西!”
布魯斯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他認錯,就相當于承認娜妮婭的話,他們不配擁有夢想。
但如果不認錯,現在羅伊又的確出現了問題。
所以他干脆轉移話題:“那現在羅伊怎么樣了,他又出去了嗎?”
“出去了!”
娜妮婭沒好氣說道,“他嘴里念叨著什么噴霧,一大早就沒影了!”
噴霧!?
布魯斯忽然想起來了,羅伊確實和自己說過,現在有一種神奇噴霧,能夠實現人的夢想。
該死!那不是毒品嗎?
羅伊怎么會把希望寄托在這種東西身上!
布魯斯立刻說道:“沒事的娜妮婭,這件事羅伊跟我說過,我知道怎么回事,我會幫你把羅伊找回來的!”
……
此時,在一間隱秘的大樓內。
羅伊坐在一個小房間里,等待著驗血結果。
這里是骷髏幫的地盤,他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聽說骷髏幫后臺大的不得了,稍稍一句話,就能讓自己徹底從人間消失。
而在紐約傳播噴霧的,也正是這個骷髏幫。
羅伊花了好大的力氣,靠著哥們,才聯系上了這個門路。
只要驗血通過,他就能拿到一管噴霧。
然后實現自己的夢想!
此時在房間內,等待的人并不止他一個。
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金發漢子,滿身酒氣,臉龐通紅頹坐在椅子上,也在等待著驗血結果。
羅伊決定和周圍人說說話,緩解一下現在自己的壓力。
“你好!”
羅伊湊近,然后露出自認為友好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諂媚。
“我叫羅伊,來自亨茨波因特。”
羅伊呵呵笑道,“我來這里是想買一棟房子,讓我和妻子住進去。”
金發漢子瞥了羅伊一眼,并沒有搭理他。
羅伊自討了一個沒趣。
然后,他聽到驗血室里傳來了一聲呼喊。
“索爾!”
金發漢子打了個酒嗝,粗魯大聲喊道。
“老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