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看似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布魯斯很快便明白了為什么托尼會出現在這里。

果然還是史蒂夫看得遠，早早選擇了跑路。

不然真的會和托尼撞個正著。

而布魯斯在短暫的詫異之后，很快便意識到了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

可以從側面弄清楚，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么。

看看托尼·斯塔克對于他自己如今的一系列行為，又是有著怎樣的出發點。

你面試我？

其實是我在面試你。

“布魯斯·肯特同學對吧？”

那位氣質隨和的男面試官確認了布魯斯的身份，“請坐！”

布魯斯坐在了三位面試官前。

首先是例行的自我介紹環節，布魯斯也沒有什么特別想要表現的地方，中規中矩說完了介紹詞。

他叫布魯斯·肯特，來自斯莫威爾小鎮，家里開著一個入不敷出的農場，從小的夢想就是改變命運，完了。

后面的房間里，托尼打了個哈欠。

這種自我介紹，在他的富豪生涯里不知道聽過多少次。

不稀奇。

接下來，這家伙大概就是要說，自己從小有多么憧憬斯塔克集團，有多想成為斯塔克集團的一份子。

然后開始展現自己的優勢。

幾乎所有人都會這么做。

托尼知道，如果按照常規面試，只會聽到千篇一律的答案，根本達不到篩選的效果。

好在這次有他把關。

在布魯斯自我介紹完畢后，三位面試官翻看著手上的資料，然后提出了一個問題。

“肯特同學，我有一個疑問。”

那位氣場強勢的女面試官忽然說道，“為什么你在高中之前的受教育經歷，是空白？”

因為我那時還是個傻子。

布魯斯當然不會真的把實話說出來，他對此早就準備了答案。

“我那時接受的是家庭教育。”

他說，“我媽媽覺得我在學校會很不合群，所以選擇讓我自學。”

這個回答看似離譜，其實反而最容易讓人接受。

在美國，許多父母會由于對公共教育的失望，對校園霸凌的擔憂、對文化價值觀的堅守等原因，選擇讓孩子在家自學。

這就導致許多孩子在上大學前，沒有去過一天學校。

畢竟只要能通過美國高考，就能被大學錄取，至于之前有沒有上過小學或者中學，并不重要。

這種教育模式，在布魯斯前世的美國愈演愈烈，比例從2005年的1.5%，一路攀升到了2021年的11.1%。

面試官很明顯認可了布魯斯的說法。

對于天才學生，有些父母確實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因為他們的孩子在學校就是不合群。

“你的母親很有智慧。”

女面試官點頭說一句，這個問題算是過關。

布魯斯微笑著，等待他們提出下一個問題。

剛才的提問實在是太不痛不癢了，如果面試中都是這種問題，托尼·斯塔克根本沒必要親自來一趟。

所以一定還有重量級在后面等著。

果然，在提問過幾次后，房間內的托尼·斯塔克動了。

他按下沙發上的一個按鈕，說道：“問問他，對于斯塔克總統最近的政策怎么看。”

來了！

布魯斯總算是等到了重頭戲。

這才是托尼親自到來的原因。

從表面上看，這個問題其實就是一道很簡單的時政題，回答多種多樣。

因為他并沒有點名指哪一道政策，這就代表考生可以隨意選擇。

可以選擇托尼做得好的地方進行夸獎，可以選擇有爭議的地方提出自己的意見，甚至可以直接說自己一心學習，完全沒關心過這些。

這都是可以出現的回答。

至于哪一種是正確答案，就完全看托尼自己的判斷了。

托尼的指示隨著電波傳入面試官的耳麥中，他們便立刻向布魯斯提出了這個問題。

但在提出之時，這些面試官心中也頗為不解。

這個問題，有什么意義嗎？

人家都來參加斯塔克的選拔了，你還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回答？

但托尼顯然不打算向任何解釋自己的想法，他將自己的身體埋進沙發里，等待著布魯斯的答案。

“看看他的回答從什么視角出發吧。”

托尼在心中默默想道，“只要出現與史蒂夫重合的視角，就直接淘汰！”

能與史蒂夫的視角重合，說明他很容易受到史蒂夫思想的影響。

這個人就不能要。

托尼在這方面不愿意承受絲毫風險。

他靜靜等待著，終于等到了布魯斯的答案。

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沒有什么看法，我只是覺得，斯塔克總統太不容易了，我很心疼他。”

什么？

這一刻，托尼猛然豎起了自己的耳朵。

他沒聽錯吧？

一個還在上高中的學生，居然說他能夠理解自己的不容易，還說心疼我？

開什么玩笑！

布魯斯的回答，也同時讓面試官們皺緊了眉頭。

那個年老的面試官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要說總統不容易？”

“因為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呀！”

布魯斯很自然回答道，“明明斯塔克總統背負著難以想象的壓力，卻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你不覺得總統先生很孤獨嗎？”

孤獨……

托尼忍不住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他的表情此時變得無比凝重，按住沙發上的按鈕，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達了自己的問題。

“問問他，他為什么要說總統身上有著巨大的壓力！”

這個人有問題！

托尼此時嚴肅的態度，并不是因為布魯斯在胡說八道。

恰恰相反，是因為布魯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說的很對，托尼現在確實背負著巨大的壓力，也確實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孤獨。

可問題是，你怎么知道的？

你布魯斯一個堪薩斯州的農村學生，什么時候成了總統肚子里的蛔蟲，居然知道他的無奈？

是不是有人教你的！

不要說什么高處不勝寒，為了人民太辛苦的場面話，托尼根本不信！

你說這句話，一定有目的！

此時，托尼死死盯著顯示屏上的布魯斯·肯特，希望從他的表情里找到哪怕一絲不自然的變化。

但同時，托尼沒有覺察到，自己心中一股微不可聞的希冀正在滋生。

他希望在布魯斯的口中，能夠真正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這個世界，在無數人反對他的時候。

也許真的有一個人，會真正理解他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