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侯小華？”

門內的中年人走了出來，看到站在走廊中間的高個靚仔，滿臉不可置信。

“我是小華！”侯小華從李洛身后躥出，激動的喊道。

“你是小華？”中年人愣住，看著似乎比自己還矮幾厘米的小子，信了。

“你是阿叔，我見過你的照片，白頭發都趕上我媽了。”侯小華走近兩步更加確定。

“阿華，把信給財叔看看。”李洛走到表弟身邊，輕拍對方抖動的肩膀。

“啊，對。”侯小華手足無措的翻出皺巴巴的信，雙手遞給中年人。

中年人翻開信，看向眼冒淚珠的侄子，同樣眼眶泛紅，張開雙臂狠狠摟過干瘦的侄子。

“你吃苦了。”

“阿財，他們走了嗎？”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從門內探出頭，看見老公正與人擁抱，不由問道：“他們是誰？”

“是小華啊，他是小華。”侯有財急忙把侯小華推給老婆，然后看向李洛，“你就是阿洛吧，果然一表人才，留在大黃村可惜了。”

“財叔，我是跟阿華來投奔您的。”李洛內心還有些惴惴，畢竟一無所有投奔別人家的親戚。

“哎呀，原來是你們，我給你們打了三個電話，也沒人接。”財嬸走了出來，拉著小華和李洛就往屋里走，“你們怎么不等著，你們阿叔還開車去尋你們呢？”

“當時有巡邏警察，我們就跑了。”李洛被熱情驚到，邊走邊解釋，“我擔心被抓到，會被遣返回去，所以和阿華步行來了這里。”

“苦了你們，走了這么遠路，還能找到這。”

“都是表哥的功勞，我就一直跟著他走，走不動他就攙著我走，轉來轉去，走了好多錯路，稀里糊涂就找到了。”

侯有財的家有六十多平，一側有兩間臥室，入戶就是客廳兼餐廳，陽臺則是廚房和廁所。

兩個小女孩從一間臥室探頭，膽怯的看著兩名陌生人。

“來弟，招弟，這是你們堂哥阿華，阿華的表哥阿洛，你們也叫表哥吧。”侯有財熱情的介紹著自己的兩個女兒。

李洛腦中忽然蹦出一部電影，富貴逼人。

“阿華堂哥，阿洛表哥。”兩個小女孩怯生生的叫著。

侯小華摸著后腦勺直點頭。

李洛伸手摸兜翻出了半包煙，一路上他已經抽了一包半，從另一兜里摸出在元朗圍村換來的兩張紙幣，向兩個女孩遞了過去笑著說：“這是阿華和阿洛哥哥給的零用錢，新年快樂。”

二女伸手要拿，卻被財嬸喝止，財叔見狀擺了擺手，二女這才接下道了聲謝謝跑回臥室。

“你們餓了吧，我去給你們燒菜，今天中午知道你們要來，買了好多菜。”財嬸轉身去了陽臺。

李洛急忙說道：“財嬸別麻煩了，有沒有剩飯或者面條，我們來一口就行，太晚了。”

客廳掛鐘清晰顯示著10:15，從清晨橫渡深灣，到抵達財叔家，一共歷時16小時。

“沒關系，你們先喝水。”財叔攔下了李洛，“今晚你們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們去領取身份證。”

“明天去領取身份證會有麻煩嗎？”李洛從千度中了解到今年10月，港府就會取消抵壘政策，所有偷渡者都會被強制遣返。

現在還是80年2月，偷渡者只要抵達港島市區接觸到親人，便可領取綠色臨時身份證，居港滿7年換取黑色永久身份證。

“不用擔心，我用計程車拉你們去，不會有人攔的，以后你們就安心在這里住下。”財叔點了一顆煙。

李洛見狀也忍不住給自己點了一顆。

“你哪來的這種煙？”財叔看到李洛的煙盒，忍不住問道。

“上岸后買的。”李洛靦腆的笑了笑，點著火狠狠地吸了一口。

侯小華在旁邊直歪嘴。

感受到財叔一家的真誠相待，李洛躊躇片刻問道：“阿叔，您借了高利貸嗎？”

財叔猛吸了兩口煙，沮喪的說道：“一個月前我細女生病，剛買了房沒有余財，只好借了高利貸看病。”

“借了多少，利息多少？”

“借了五千，到今天應該才還七千元，但我兩天前還了三千，今天他們還管我要八千。”財叔氣惱的狠狠吸煙。

李洛沉默不語，想起剛上岸時從千度看到的信息，腦海中呼喚出千度一下。

【1980年2月，港島六合彩頭獎號碼】

【1980年2月19日，中獎號碼123456】

李洛篩掉了大量信息，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號碼，陷入了深度懷疑中。

“這事你們不用擔心，我還得起。”財叔以為李洛被嚇住，點燃了第二顆煙，再次狠狠吸了一口。

“財叔，你買六合彩嗎？”李洛神情恢復。

“我每期都會買一注，五元一注，可惜從未中過。”財叔明白了李洛的意思，苦笑的搖頭。

“您能借我五元錢嗎？”李洛后悔剛才裝逼給出的兩張港幣。

“你剛來就想買六合彩？”財叔繼續搖頭，“也罷，誰沒想過一朝暴富呢。”說完從兜里掏出兩張紙鈔，分別遞給李洛和侯小華。

“你們順利來到港島，為了慶祝每人買兩注也好，畢竟能夠靠自己抵達市區的人很少，這是你們的運氣。”

李洛接過財叔遞來的十元錢，鄭重的收到兜里。

一頓在財叔家和侯小華眼里異常豐盛的晚餐后，李洛和表弟在客廳度過了一晚。

……

第二天上午，港島九龍，居民延期處。

“走，回荃灣好好吃一頓，昨天阿洛沒有吃好，今天咱們大吃一頓。”臨時身份證順利領取，財叔心情大好的領著兩個侄子走出大門。

“阿叔，昨晚已經很豐盛了，這是我和表哥從小到大吃的最好的。”

“我看阿洛沒有吃好。”財叔奇怪的看向一臉淡然的李洛。

“昨天我也吃的很好。”李洛扯了扯嘴角，昨天的晚餐對于來自24年的他來說，確實稀疏平常。

但他也明白，對于一個80年港島的平民家庭來說，有魚有肉還有海鮮，已經是一頓難得的豐盛晚餐，為此李洛還陪財叔喝光一瓶不知名的威士忌。

“中午咱們去福記吃，我給你們安排兩個服務生的工作，好好干，早日掙大錢回老家蓋房子。”

“阿叔，我不想回寶安了，我想留在港島。”見識了港島的高樓大廈后，侯小華怯懦的說。

“阿叔，我就不做服務生了，我有自己的發財路子。”李洛發誓絕不做打工仔。

財叔呆滯的看向兩個侄子，無語的道：“好，好。”

“阿叔，哪里有六合彩投注站？”李洛心心念念著昨晚一夜無眠不斷搜索出來的號碼，的確是123456號。

“福記旁邊就有，先上車，我帶你們去。”

……

荃灣福記旁，投注站內。

“1，2，3，4，5，6，沒錯就是123456號。”

在工作人員看淡一切的目光下，李洛雙眼放光一字一句清晰的念出號碼。

“表哥，哪有這樣的中獎號碼，腦子有病才會買吧。”侯小華站在旁邊瞠目結舌，財叔也無言。

“財叔，阿華，一起買吧，反正就是五元錢。”李洛勸說二人，花五元錢拼一次，何況有千度一下兜底。

“我買10，15，20，25，30，35。”財叔拿出五元錢，按照自己的習慣選擇了號碼。

侯小華捏著褲兜里的十元錢，堅決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