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打了個哈哈，說：“陶法醫就是這方面的專家，請她做個專業解釋，就不用我在這班門弄斧了。”

陶慧道：“方隊從常理角度推理，邏輯是正確的。不過，從法醫學理論上來討論，雖然自勒能不能致死有一定的爭議，但我個人傾向于認為，只要條件具備，自勒是可以致人死亡的。至于本案中的三名被害者，僅以死者頸部勒溝基本一致呈水平、略向后上方斜出狀，背部或有皮下出血，或存在表皮剝落，就是比較明顯的他勒證據。加上勒溝與向上拴在樹丫的繩子方向，存在力向上的不吻合，可以確證不是死于自勒?！?

秦楚楚認真做著筆記，飛快地記下她的話，接著又問：“如果是最后死的劉金山殺了前面兩人，偽造了現場，最后自己再被人殺了呢？”

陶慧道：“這個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其實，我今天來也正好想提出一個疑問，無論有沒有現場第四人，單論制造一個這樣自相矛盾的現場，始作俑者的動機和目的是什么？”

方向點著頭，贊同道：“假設嫌犯的目的是為了逃避偵查，就不會刻意制造這樣一個，一看就能發現疑點重重的循環他殺現場。但如果嫌犯不是為了逃避偵查，現場為何搜集不到一點有關嫌犯的蹤跡？那么，假設嫌犯既要逃避偵查，又故意設置了案件中的疑點，其動機或目的，除非……”

“除非嫌犯就是打算借此引起注意！”秦楚楚搶著說道。

方向和陶慧同時點頭。方向面色沉重地補充一句：“那這件案子的性質，可就不一般了！”

秦楚楚得意地揚起下巴，笑著又道：“我聽陶姐說過，任何犯罪行為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跡，是這樣吧？”

陶慧笑道：“其實犯罪人試圖抹去自己的犯罪痕跡這種行為，無論其成功與否，在特定條件下，這行為本身也可算做一種特殊的犯罪痕跡?！?

方向仔細品味了這番話，請教道：“這話出自哪里？”

陶慧沒料他會追根究底，竟稍覺難為情，只好笑答：“這話呀，出自我剛才隨口一說，方隊可別笑話！”

三人不約而同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變得十分輕松。

陶慧問道：“方隊，您看咱們下一步怎么行動？”說完瞧見對方流露出迷惑的神情，委婉解釋道：“秦老師把我借調過來，一方面是為了加強物證鑒定工作，另一方面派下給我的任務，就是給方隊做個助手，干點端茶遞水、掃地抹灰的瑣事，好讓方隊集中精力偵破案件，捉拿兇手?！?

秦楚楚搶著插話：“陶姐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自謙了！方哥，不說咱姐的法醫專業水平，就說她的偵查推理能力，連我老爸都自愧不如呢！她可是老爸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給你物色的一個又美又專的絕佳拍檔哦！”

方向對這樣的安排頗覺意外，但秦楚楚這番他聽著覺得有些“曖昧”的介紹，反倒不好多問什么，只好說句客氣話：“馬上就要過春節了，還要辛苦陶法醫，真是不好意思?！?

秦楚楚跳起身，故意用夸張地語氣說：“哎呀，你倆相互也太客氣了。陶姐，今后別叫方隊、方隊的，就叫方哥，要不叫名字方向也行。方哥，你也別一口一個陶法醫了，就叫陶慧，要不，叫她麥考爾也行！哈哈，絕配呀！”

方向眉頭一皺：“麥考爾？”

秦楚楚嗔道：“麥考爾都不知道嗎？神探亨特的電視劇沒看過？你太落伍了。從今天起，方哥，你就是神探亨特，咱姐就是麥考爾。咱們神探加美女，迅速破獲這起古怪的兇殺案！”

方向尷尬地笑了，說：“好多年前的電視劇了，我當然看過。不過，好像人家亨特每集都要用槍打吧？那種威武，我可不行。我這把槍除了靶場練練，基本就沒機會開過！怎能扮演神探亨特？”

陶慧顯得比他大方自如，清了清喉嚨，開始直呼其名：“方向，我查了案發前一段時間的天氣情況，1月30日之前長時間沒有下過雪，地上也無積雪。從1月31日在案發地范圍內開始出現小雨夾雪，大約在當日夜間地面開始少量積雪。此后斷斷續續，直到2月4號才開始轉成中雪，至今案發地的這場積雪仍未完全消融，如果不出我所料，應該有被我們遺漏了的證據隱藏在犯罪現場。所以，我建議再次仔細勘查三處命案現場，直接把搜證目標定為尋找第四嫌犯的痕跡證據為主。你看如何？”

……………………………………

劉大為帶齊人馬，首先對最后死亡的被害者劉金山的死亡現場再次進行勘驗。他相信方向的判斷，這件案子一定至少有個第四嫌犯。而且他覺得方向說的沒錯，如果他能從現場找到上次勘查時遺漏的證據，就能把陶慧的風頭好好的壓上一壓。他想象著在出示新獲取到的有力證據時，大美女陶慧對他流露出無比敬仰的神情，登時生出不同尋常的愉快，渾身充滿了似乎用不完的干勁。

秦楚楚在旁偷笑，觸近方向的耳朵說道：“方哥，你說咱姐是不是聰明過頭了？她就讓你對劉法醫這么動一動嘴皮子，就把人家吃奶的干勁兒都壓榨出來了！”

方向其實在心里也覺得有些好笑，劉大為都快四十歲的人了，竟然還吃激將這一套。他故作嚴肅地說：“別胡鬧，那是你陶姐深諳為人處事之道。這樣做既不會令劉大為覺得難堪而有抵觸情緒，也不會讓他覺得接受這個復查任務是個苦差而消極怠工。你陶姐，真是很有智慧的女人?！?

“喲，喲，喲！這么快就喜歡咱姐啦？這樣贊美她！可惜別人又不在這里，聽不到你的表白，又有何用呢，我的老帥哥？”

方向裝作沒聽見，情知自己和她越是糾纏，就越扯不清楚。而且，他隱約地感到自己會不由自主害怕談論男女情感這樣的話題，好像每一次稍微觸及到這方面的談話，總會再次加深亡妻留給他那愛恨糾纏的痛楚。

整整一個白天，勘察人員沒有突破性的進展。劉大為剛來時的干勁，隨著寒冷的天氣逐漸消失殆盡。他不停地拿目光往方向這邊試探，想用無形的壓力來表達他對這次復查行動的強烈質疑。

方向也有些焦急了。來之前他就詳細了解了三處現場的地理環境，劉金山的死亡現場既在時間順序上，相較其余兩處現場更有可能保存下來第四嫌犯的痕跡證據，又因地形最特殊，是在一條荒蕪山道的轉折處，勘察范圍自然而然地只需沿著狹窄的山道，以案發地為中心向兩端搜索即可。而另外兩處現場都是梯田邊緣，搜索隊形至少需要向兩個方向，呈扇形進行搜索，這樣的話，越往案發中心外延展一分，搜索難度就會成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