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鐵恒一直保持著戒備，無論是白天行進中，還是晚上安營休息，都小心翼翼。劍匣始終綁在背上，靈能手銃也時刻處于激發(fā)狀態(tài)。眾人里也只有與他最親近的苗玨發(fā)覺了他的異樣，但大家都因為旅途而感到勞累，彼此間的交談也越來越少，似乎都把力氣用在趕路和對抗寒冷上，所以苗玨也就沒有深究下去。

風(fēng)雪依然是這片天地間的主旋律，也是一行人苦惱的根源。不過可能是因為嚴寒和大雪，鐵恒他們一路上只遇到了幾只饑腸轆轆的野獸和低階的妖魔，比他們預(yù)期的數(shù)量少了許多，倒是省卻了好多麻煩。

這一日，他們在向?qū)У膸ьI(lǐng)下終于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那隊斬魔人告訴官府的方位沒有錯，但他們描述的情況卻與眾人看到的差別極大。短短幾天內(nèi)，穢土的面積擴張了好多倍！

勘查隊轉(zhuǎn)過一處山腳，呈現(xiàn)在他們視野內(nèi)的是連綿好幾個山頭的黃褐色植被，大多是一種蒼天大樹般的巨型蘑菇。它們分布的很稀疏，但每一株都有十幾丈高，傘蓋更是巨大無比，而且表皮斑駁腐爛，附生著千奇百怪的寄生妖植，瞧上去很讓人感到惡心。遠遠望去，這片山頭被包圍在四周白雪皚皚的群山之中，顯得格外的扎眼和突兀！

“軍爺，小人不敢再往前去了，便在此地候著你們回來，定不會隨便離開。”那位四十多歲的向?qū)埔姳娙艘仙剑泵﹂_口說道。

那兩個官府的武官自然不同意，可向?qū)阑畈慌膊健Ｋ潜镜氐墨C戶，與深山老林打了半輩子交道，經(jīng)歷過不少兇險的事物，所以深知穢土的可怕，更把它視作上天降下的詛咒之地，打死他都不會靠近，更別說踏入其中了。

最后大家沒辦法，只能按照向?qū)дf的法子，將他留在原地。還有他們的坐騎，那十幾頭彎角巖羊任憑怎么抽打，也不再前進一步，唯有留下來交給向?qū)Э搭櫋Ｆ渌藙t繼續(xù)前進，并慢慢的上山來到了穢土的邊緣。

“張教諭，您看此處……”楊懷遠陪在張教諭的身旁，皺著眉頭問道。

“無妨，這片區(qū)域的空間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我們不會有事。”張教諭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他一只手里托著一顆雞蛋大小的透明珠子，內(nèi)里有一絲絲灰暗色的煙氣在攢動。“這里的妖氣很重！”

張教諭看了一眼手里用來探測妖氣大致強度的法珠，可注意力很快又被四周眾多的妖界植物所吸引，跑過去東看看西摸摸。幸好他還知道這些妖植可能很危險，行動的時候小心而謹慎，楊懷遠這才沒有把他給拽回來。過了好一會兒，張教諭手上換了一本厚厚的書冊，急匆匆地翻看了起來。

“鐵恒你看。”苗玨推了推站在身邊的鐵恒，手指著一側(cè)的地面。

“這里妖氣濃重，侵蝕的速度很快，我們得小心一點了。”鐵恒警告道。

黑黃色的穢土上鋪滿了類似真菌的小型妖界植物，它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積雪在溶化，底下的泥土山石還有樹木植被，只要被蔓延開的穢土觸碰到，都會很快受到污染，并被逐漸的轉(zhuǎn)化或蠶食掉！

“嗯！”苗玨點了點頭，踏動了兩下腳面，似乎有些擔(dān)心自己也會受到穢土中妖氣的侵蝕。不過她嘴里說出的話倒是相當(dāng)硬氣。“待會兒跟緊我哦，要不然先生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全。”

鐵恒微微一笑，由著她更靠近了一些。濃重的妖氣也令其他人感到不舒服，他們聚在一起輕聲交談，彼此間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這時候張教諭得出了結(jié)論，他表情嚴肅，語氣也有些緊張。“我雖然不認得這幾種妖界植物，但從此地的妖氣密度、土壤情況以及生態(tài)結(jié)構(gòu)來看，這塊穢土相當(dāng)?shù)摹S饒’。”

他的話令氣氛變得更加凝重。眾人雖然沒有他對妖界環(huán)境的了解，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他話里的豐饒也許代表了許多種含意，可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這片穢土中很可能存在著高等級的妖魔。因為越濃重越純粹的妖氣可以更為有效地增強妖魔的實力，所以妖界之中越是強大的妖族占據(jù)的土地越廣袤也越“豐饒”！

“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奚教授緊了緊身上的棉袍，大聲的問道：“是把這個發(fā)現(xiàn)盡快送回城去，還是進去看看？”

“我認為我們應(yīng)該往回走，繼續(xù)前進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不等別人開口，蔣教席便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她和苗玨是隊伍里僅有的兩名女性，年紀也差不多，雖然一路上彼此間沒有太多的交流，但此刻她還是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后者，希望得到苗玨的支持，她顯然是畏縮了。

楊懷遠依然皺著眉頭，他沒有即刻發(fā)話，同樣望著苗玨，看她如何打算。

“我無所謂啦！”苗玨攤著一雙小手說：“這片穢土看著很大，但帶著妖魔來到人界的可能性其實很小，再說了憑我們這隊人的實力，即便真碰上了高級妖魔，我們也能獵殺之。當(dāng)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退回去的話是比較穩(wěn)妥啦！”

她的這番話說的模棱兩可，可誰都聽得出來，苗玨其實不想就這么空手而歸。她此行的目的便是為了采集穢土中的妖界植物，按照慣例，事后所有收獲一半歸于學(xué)府，另一半則是個人所有，就這么退回去，下次再來的話估計就不會是這么幾個人了，好東西肯定會不夠分。

苗玨是私心作祟，奚教授同樣有這個心思，而且堂堂男子漢總不能在心儀的對象面前露怯吧！他的態(tài)度頓時出現(xiàn)了轉(zhuǎn)變，這么一來，那位同樣追求苗玨的喬教授更不會退縮了。再說了，這次如果能有所收獲，回去后他們這幾個“保鏢”也能分到不少好處的。

現(xiàn)在贊成繼續(xù)前進的人占了多數(shù)，楊懷遠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自然不會去征詢?nèi)齻€學(xué)徒的意見，而是轉(zhuǎn)向張教諭。他此行的任務(wù)是保護張教諭的安全，并探明穢土的情況，一般情況下他首先要尊重對方的意愿。

“嗯，苗教授剛才說的有一點沒錯，穢土與空間裂隙不同，它不是一條一直敞開著的空間通道，故此出現(xiàn)妖魔的概率很低。妖界廣袤無邊，比起人間界更為遼闊許多，這幾座山頭在我們看來面積似乎十分巨大，但比起整個妖界，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太可能有高級妖魔恰好被空間偏移一同帶來了這個世界。畢竟以它們的能力，一旦發(fā)現(xiàn)空間結(jié)構(gòu)的紊亂，是可以及時避開的嘛！”張教諭說話的時候望著山坡上千姿百態(tài)、詭異斑斕的茂盛植被，眼睛里往外迸濺著名為狂熱的火焰。

“我想我們還是先進去大致查探一番，不用太過深入，收集一些樣本，如果能抓住一些有智慧的妖物，那回城也好有個交代。”張教諭說得好聽，其實與苗玨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后者是為了利益，而他則是想要實踐自己畢生所學(xué)。畢竟這么一塊保持完好并且面積寬廣的穢土不容易遇到，張教諭以前勘查過的幾處，都是只有十幾畝甚至百多丈方圓的大小而已，樣本的豐富程度十分有限。像現(xiàn)在這樣的機會，這個狂熱的學(xué)者如何會放過？

楊懷遠思考了片刻，最后還是妥協(xié)。“好吧！我們上山，但大家要保持警惕，而且不許太過深入，只在邊緣地帶收集一些樣本，然后就回去。”

眾人聽了神情各異，蔣教席自然很是不滿，苗玨則是淡淡而笑，眸子里流露出小小的得意，還朝著鐵恒甩了一個眼色，摩擦著雙手，似乎在說我們可以大干一場了。她的兩位追求者也粘了過來，還把鐵恒擠到了一邊。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抬高自己貶低對手，也讓苗玨的俏臉垮了下來。鐵恒只是站在一邊當(dāng)作看戲，楊鎮(zhèn)北和葉楠都是面露激動之色。說起來所有人里面最不想空手而歸的便是他們兩個了。與大人們不同，他們更多的是少年人單純的激情，和對新奇事物的好奇心而已。

楊懷遠看出了兒子心中的興奮和迫不及待，暗自嘆了一口氣。他曾經(jīng)也是這樣面對一切而無所畏懼，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失去了這股鋒芒，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楊懷遠末了看了一眼兩位武官，這兩人朝他點點頭，并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他們的任務(wù)和楊懷遠差不多，只是來保護這隊師生查明穢土的具體情況，并在遇到某些麻煩時以官府的名義來解決，其余的時候他們只需要跟著行動便可以了。

決策已定，隊伍開始朝著山頂進發(fā)。這座山峰相當(dāng)?shù)亩盖停袃蓚?cè)的山坡甚至近乎筆直的崖壁，另一側(cè)光禿禿的，卻亂石嶙峋，好似無數(shù)的刀片被插在地面上，似乎是空間偏移時造成的地質(zhì)變化。唯有他們從東邊來的這一側(cè)，山坡平緩，還能徒步爬上峰頂，只是沿途植被茂密，高高低低、奇形怪狀的枝蔓植被糾結(jié)在一起，好似一重重的羅網(wǎng)。兼且妖氣彌漫，影響眾人的感官和神識，一行人又被四周稀奇古怪的東西吸引，不時地停下來采集一些罕見的植株，這樣走走停停，行進速度只能用“爬”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