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豐城……”有了雷默師徒的記憶，鐵恒對這個時代不再是兩眼一抹黑。

天豐城位于豐河平原的南部，乃是富州的州治所在。因著富州不單地理位置優(yōu)越，交通便利，物產(chǎn)豐富，商業(yè)發(fā)達(dá)，兼且豐河平原素有大榮王朝南方糧倉之稱，所以這座城市繁華異常，人口更是高達(dá)四十余萬戶。幾乎能趕得上大榮王朝的帝都上京，可以說是天下少有的幾座雄城之一。自然，為了防備妖魔的侵害，此城軍備森嚴(yán)，城高溝深，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

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城墻都有十?dāng)?shù)丈高，而且每隔一段距離就建有一座箭樓，如果以鐵恒前世的眼光來看，它更像是一座純粹的軍事要塞。但鐵恒知道，這個世界的城池都是這種模樣，甚至連鄉(xiāng)間的普通村寨，也建造成宛如鐵桶一樣的塢堡。

這全都因為連通妖界的空間隙徑比上古時期少了很多，可依然時有出現(xiàn)，而且每隔百年就會出現(xiàn)一段時間井噴式的爆發(fā)期。產(chǎn)生大量的空間隙徑，妖魔自然大舉侵入人間界，肆虐殺戮，這一時期被稱作“大破碎！”

想著想著，鐵恒隨著人流就到了城下。但災(zāi)民沒能進(jìn)城。在小吏、差役和郡兵的督管下，一部分人被帶入了北門外的難民營，而更多人的則分成三隊，分別被領(lǐng)著繞城而走，前往其他三個城門外設(shè)立的難民營安置。

鐵恒跟著的這隊人被帶到了東門外兩三里處的一片空地上，這里緊靠著一片樹林。空地顯然是新開辟出的，地上還殘留著許多樹樁。而砍伐下來的樹木被官府就地取材，用來建成房子的框架梁柱，然后在屋頂鋪上茅草壓上幾塊石頭，也就成了一排排簡易的窩棚，瞧那大小，一座里面至少可以塞進(jìn)七八個人。

“呵，先是在廢墟里待了那么多年，現(xiàn)在又要住窩棚，我還真不是一般的命苦。”鐵恒自嘲著想。

不過他想住進(jìn)去似乎還沒那么容易。在難民營門口搭著長長的一排草棚，底下擺著一溜長桌，桌案后面座著十幾個書吏，正在給每一名災(zāi)民登記造冊。瞧這迫切的情形來看，這次洪災(zāi)來得突然，造成那幾個受災(zāi)郡縣的官府措手不及，估計戶籍檔冊之類的資料都沒能妥善的保存下來。而且這次罹難人數(shù)眾多，必須趁這個機(jī)會清點清楚。

“叫什么名字，不要說小名。”輪到鐵恒時，那個書吏頭都沒抬，手中的毛筆在硯臺中蘸滿墨水，聲音平淡漠然。

“鐵……鐵恒。”鐵恒故意低著頭，顯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木頭木腦的，讓人一看就以為是一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鄉(xiāng)下孩子。

“鐵恒！名字倒是不錯。”那名書吏抬頭瞄了他一眼，這才寫下他的名字，隨口又問道：“幾歲了？原先家住哪里？家里還有哪些人？都叫什么名字？如果和親人失散了，有了名字我們官府也好為你尋找。”

“我……我十四歲。家在東……東安村……家里人……阿爹阿媽……嗚嗚……都被大水沖走了……嗚嗚……”一路走來鐵恒早就打聽清楚哪幾處地方受災(zāi)最嚴(yán)重，死的人最多。他還故意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最后干脆放聲大哭，引得周圍其他災(zāi)民瞧他可憐，又想起自身的處境，也一個個跟著長吁短嘆。

“好，好，別哭，別哭。”這書吏兩日來見多了妻離子散，臉上也沒有太多的感觸，僅僅皺了皺眉頭，又瞧了瞧其他的災(zāi)民，有些不耐煩了。

“看你這個娃娃身板倒是出眾，可怎么如此膿包，只會哭哭啼啼的。”他咕噥了一句，瞧著鐵恒哭聲不止，只得最后問上一句。“你城中可有親戚可以去投奔？”

鐵恒只是一個勁地裝哭，直到書吏又問了兩遍，他才邊哭邊搖頭。

“那你就是孤兒了……嗯！那你且站到一旁去，待會自有差役帶你去住的地方。”書吏揮揮手，旁邊的一名差役跑過來，把鐵恒拉去一側(cè)的空地上，讓他站在幾個和他差不多年紀(jì)的男孩子中間。

“大哥，我的爹爹和媽媽也找不到了。”正當(dāng)鐵恒準(zhǔn)備收起假哭時，旁邊一個瘦小的男孩怯怯的對他說，接著就小聲的哭泣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比起紛紛揚揚的雨水似乎都要猛烈的多。

這下子倒讓鐵恒頭大了，再一瞧身邊其他那些孩子，顯然也都是一些孤兒，一聽到瘦小男孩壓抑著的哭泣聲，也一個個臉露悲戚之色，鐵恒趕忙安慰他們，誰叫這是他引起的呢。

好在不一會兒那名差役又帶來兩個孤兒，呵斥了兩聲，止住眾人的哭聲，就和另一名同伴帶著他們進(jìn)入難民營中。十多個孩子中有一半是女孩，她們被安排在獨立的一排窩棚里，而他們這些男孩則被帶到營區(qū)的角落。

“進(jìn)去吧！以后你們就睡這了。記住，沒有允許不得出屋亂跑，聽到?jīng)]有？”按著年齡大小，幾個男孩被分別安置進(jìn)幾個相鄰的窩棚里。鐵恒和那名瘦小的男孩被安排在了一起，不過他們剛被推進(jìn)窩棚，里面就鉆出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年紀(jì)的少年，沖著差役又是點頭又是哈腰。

“哎喲！差人大哥您可辛苦了，您瞧這兩個小子不懂事的。”那少年長相倒是不俗，尤其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閃動著靈光，透著一股子機(jī)靈勁。他說著轉(zhuǎn)向鐵恒兩人。“喂，你們兩個小子，還不快過來謝謝差人大哥。”

他嘴里說著，手中則摁著鐵恒兩人的后背讓他們鞠躬行禮。

“以后還請您多多擔(dān)待，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可得多請您照拂一二，我們就少吃許多苦頭啦！”他笑嘻嘻的說。

“陳水發(fā)，就你小子機(jī)靈。”這差役聽著心里舒坦，呵呵一笑，拍了拍陳水發(fā)的肩頭，這才扶了扶頭上的斗笠，轉(zhuǎn)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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