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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恒心里想著事情，對面前煉丹爐內藥材的變化卻始終留著心。此刻爐蓋上的一圈細小透氣孔內冒出一縷縷白煙，且越來越濃重，鐵恒就知道該添加最后的幾味材料了。

煉制靈藥一般都是用各種規格的釜鍋或是煉丹爐，前者多是用來熬制膏劑，這容易用眼睛來觀察藥物的變化。而后者煉制的都是丹丸藥粉，大部分需要密封燜燒，輕易不能開蓋，只有依靠爐蓋上的透氣孔溢散出來的氣味和煙霧的顏色、疏密程度來做判斷，其中前者尤為重要，這也是劉教諭為什么會說合格的藥師都有一只嗅覺靈敏的鼻子的原因。

“鐵恒，你還不加料嗎？”唐糖已經掀開了爐蓋，并將早已準備好的幾樣材料依次投入其中，細細攪拌了兩下，又急忙蓋上。她扭頭發現鐵恒坐著沒動，不由得著急的提醒他。

“不急！”鐵恒微笑著回答。

他不急，唐糖卻是不放心。大家都是煉制清靜散，每個階段的時間都差不多，眼看著周圍其他同學都完成了這個步驟，唯有鐵恒沒有動作，小姑娘擔憂的時候，也忍不住好奇，因為鐵恒經常給她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奇。

“你打算做什么呀？”唐糖忍不住問他。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鐵恒朝她眨了一下右眼，神秘兮兮的說。

“哦！”唐糖不是那種喜歡刨根問底的女孩，聽鐵恒這么一說也就不再追問了，只是好奇而乖巧的在旁偷眼觀察。

“糖糖！”另一側的陸珊小聲的喚她，少女這才回過頭來。“他又在搞什么花樣吶？”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說。”唐糖同樣把聲音壓地低低的。

“哼！就他怪點子最多了，還不知道會煉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呢！”陸珊嘴里不屑的說著，其實心里頭就和好友一樣十分的好奇。與鐵恒相處時間長了，陸珊不知不覺間被他的一些奇思妙想所吸引，對他的關注也與日俱增。

“上次的兵糧丸還記得吧！他竟然想改變口味，結果煉制出的兵糧丸蜜香甘甜，把院子里的各種蟲子都給引進了教室，先生居然還稱贊他做得好，說這種新的兵糧丸適合用來誘捕靈蟲小妖。哼！他明明是在胡搞一氣……”陸珊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模樣，倒是把旁邊的唐糖看得“噗嗤”一樂。

“陸姐姐，你是不是很不服氣呀？”唐糖悄悄地問。

“不服氣？”陸珊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才沒有呢？誰要對他不服氣，我才沒有那么無聊，我只是……我只是……”

陸珊在好友清澈的大眼睛注視下漸漸的說不下去了，最后她只有瞪了唐糖一眼，賭氣般的偏開臉龐，不再作任何的辯解。

唐糖捂著嘴巴悶笑了一會兒。轉回頭，她又有些擔心的望著鐵恒，并暗暗的祈禱。“怎樣也好，就是不要再召來那么多蟲子進來了。”

開學以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基礎課程也開始逐漸深入，許多科目都開展了實踐課程。其中煉丹課就是最需要親力親為，累積經驗的一門學科。因為還只是進行一些最簡單的煉制工作，劉教諭并沒有安排學生前往學府內專門的煉丹房，而是在學堂內教授眾人。一個多月前，鐵恒在煉制初級靈藥兵糧丸時出了一些狀況。兵糧丸與其說是藥物，不如說是一種食物。黃豆大的一粒，卻能令食用者半天不用進食也不會感到饑餓。不過那一次鐵恒在成功煉制了幾粒兵糧丸后改動了配方，用一些手頭就有的便宜原料，混合出一種能散發出甜蜜芬芳香味的藥丸，結果把學堂周圍庭院里準備蟄伏過冬的蟲豸都給引了出來，惹了不小的麻煩。

這邊的鐵恒自然不知道一旁兩個少女的擔憂，他正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的煉丹爐。

“火候差不多了。”添加后續原料的最佳時機早已過去，但鐵恒沒有絲毫的急切之色，他要的正是藥物中熱性更充足。

在他的手邊，放著經過分切、搗碎、榨汁、磨粉等等處理的幾種原料，勉強能分辨出是一些植物、某種動物的香腺和幾小撮礦石碎屑。

看到時機成熟，鐵恒一手拿起爐蓋，掀開了一條縫隙，另一只手運指如飛，迅快的將幾種原料按著既定的順序投入爐內，再用攪拌棒輕輕的拌勻，然后重新合上蓋子，整個過程不過十幾息的時間，接下來的則是繼續耐心等待。

劉教諭又有了嘮叨的機會，而學生們只有沉默的聽著，還要裝出認真聽講的樣子，絕對稱得上辛苦。鐵恒忍不住要想，經過劉教諭這樣疲勞轟炸的教學手段，別的不好說，但在煉丹時抗干擾的能力一定比別人強出許多。

又過了半刻鐘左右的時間，清靜散的煉制也到了最后靈力粹煉的步驟。鐵恒前一個環節比其他人都晚，這時自然也是最后一個將法訣打入煉丹爐內。

當他打開爐蓋，把里面白霜般的藥粉舀入小瓷盒內時，已經有許多學生捧著自己煉制的成藥拿給劉教諭品鑒打分，并在走道里排成長長的一列。

“雜質太多，我給你一個中下，以后好自為之，可不能再粗心大意，知曉了嗎？”劉教諭把手里的小瓷盒還給羅耀，口中嚴厲的訓斥道。

“知曉了，先生。”羅耀暗地里送了一口，剛才看到劉教諭眉頭深皺的樣子，他擔心自己是不是只能得到個劣等的品價。

“下一個。”劉教諭不再去理他，招來他身后的羅明，接過雙手遞來的小瓷盒，打開后單手輕輕朝自己鼻端扇動了兩下。天寒地凍，教室里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所以屋子里混雜著各種氣味，既有炭火的煙味，又有草藥的藥香，還有其他一些原料的古怪味道。而劉教諭竟然能在如此的環境下，甚至不需要點燃藥粉，就將學生們作品的優劣品評出來，他的嗅覺的確是驚人的敏銳。

“還算純凈，各種原料的比重也把握得不錯，火候也尚可，就是最后粹煉時有些操之過急了，藥效受了一些影響，你選用的香料也沒能完全發揮出來。”劉教諭深深地吸氣，又搖頭晃腦的說：“你能得個良，如果更用心一些，這成績能再上一個臺階。”

“是，先生，學生以后一定用功。”得了一個不錯的分數，羅明高興的大聲回答。

接下來的幾個學生分別得到了不同的評價，有兩個因為粹煉失敗，一爐都成了廢渣，只能接受劣等的評語。其他人中也沒有一個能獲得優等，直至輪到陸珊和唐糖。

“你們兩個女娃兒一起給我吧！”陸珊和唐糖在每門課上都是表現優異，自然得到各位先生的喜愛，劉教諭也不例外。他知道兩個少女是好朋友，故意同時品鑒兩人的作品，也好給她們做個比較。

“嗯！”劉教諭僅是輕輕嗅了一下，便發出長長的鼻音，顯然是在贊嘆。“不錯，很不錯，你們兩個都非常不錯。”

他一連贊賞了好幾句，又從兩個小瓷盒里分別取出一小撮藥粉，湊在眼前邊觀察邊聞味。過了一會兒，劉教諭手掌上突然升騰起兩縷火苗，藥粉慢慢的融化，散發出相似又各具特色的清香，很快在教室里彌漫開，不少學生都在深深的吸氣，繼而發出舒暢的長嘆。

“純度很好，這說明你們兩個在挑選原料、加工以及隨后的幾道環節上都處理的很到位，即便是一名正式的藥師能做到的也不過如此了。”劉教諭繼續點評道。

“更妙的是你們各自選用的香料，一個主要成分是織錦鳥的香涎，另一個則用的是紅琬木的木心。呵呵，看來你們都是家學淵源，有一些先生我都不知道的秘方呀！嗯，幾味輔料用的也恰到好處。前者聞之可以消除內心的憂煩，后者能讓人恢復精神上的疲勞。妙，實在是妙啊！”

清靜散是黃級初品的冥想用薰香，本身的作用就是增強人的嗅覺，并以香味讓人身心放松、氣血平和、去除雜念，有效的提高使用者在冥想時注意力的集中，并對天地靈氣的感悟更為敏銳一些。一般情況下藥師都會按照個人喜好在煉制時添加一些額外的香料，以此來達到更好的效果。就拿兩個少女的作品來說，消除憂煩、恢復精神疲勞就是別人煉制的清靜散所沒有的特殊功效。

陸珊和唐糖互望著對方，從彼此的臉上都看到了驚訝。她們沒想到劉教諭的鼻子這么厲害，只嗅了這么一點味道，還是在這么氣味雜亂的環境里，就能分辨出她們各自作品的特點，這太讓她們吃驚了。

“我給你們一人一個優等。”劉教諭笑著說，而后大筆一揮，在評語冊上給兩個少女注下成績。

“多謝先生。”兩女俏生生的拜謝。

“你們以后可不要松懈，你們兩個的資質都遠勝常人，先生我很看好你們將來的成就，如果你們中能出個高級藥師，先生我也算后繼有人了。說不定還能借你們的光，在史書上留個名字呢！”劉教諭神采飛揚的打趣道，說完他又轉向其他學生。“你們別看清靜散市面上到處有的賣，四五個銀錢就能買到一小包，似乎很不起眼，但它是所有薰香類靈藥的基礎，那些高級的冥想用薰香都是以它為源頭發展出來的。你們想要將來有所成就，此刻這些基礎類地知識就需用心的學習，可不要辜負了這大好年華。”

學生們紛紛表示會牢記在心，但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不過劉教諭看到陸珊和唐糖認真嚴肅地表情，不由得老懷大暢，感覺自己總算沒有白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