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少女大吃一驚,身體下意識便要扭轉躲避。
只是,鐵鏈緊繃如弓弦,令她行動頗為掣肘。
方墨的掌印速度又實在太快,不過瞬息間,便是已經拍打在她紙一般的身體上。
“啊!”
白裙女子發出一聲鬼厲慘嚎,身軀冒出陣陣白煙,近乎將要融化開來。
方墨習練混元燃血功,內氣至剛至陽,如烈火烹烤,似對方這般陰寒鬼物,自然是無法承受得住。
再加上八方破心掌,本就是脫胎于佛門掌法,對于陰邪之物更是克制。
眼看靈體便要徹底瓦解之際,一只金色大手卻是憑空出現,令方墨眉頭一跳。
只見那大手緩緩來到少女身前,食指伸出,輕輕在那鎖鏈前泊了一下。
緊接著方墨便見到,那原本堅硬無比的鎖鏈,驟然化為齏粉!
緊接著,一片此言金光涌現,方墨不得不停止攻擊,抬手抵擋。
片刻后,金光緩緩散去,方墨睜眼再看,卻哪里還有少女的蹤影?
皺了皺眉,方墨邊四下打量,邊將囚魂幡用幌金繩收好,背負在身上。
剛剛那大手剛猛霸道,給他一種難以撼動的感覺。
方墨掃了眼那莊嚴神圣地金身佛像,身形緩緩后退幾步。
卻只見那佛陀忽然金光大作,從金身內傳來一陣彌陀之音。
“施主!留步!”
聽得此音,方墨的神情為之一動。
卻并非震驚,而是一種“原來是這樣”的恍然表情。
適才,他剛剛來到這間殿宇之時,便發覺有一絲古怪感覺。
本以為是那少女所致,然而通過剛剛交手,卻發現并非如此。
而今看來,這金身佛像內部,似乎有著大秘密。
方墨眸光閃爍,悄然施展自在觀想法。
于此同時,那佛像聲音再次響起,佛音縹緲,在這座殿宇內回蕩:
“施主修行佛法,卻佛心不純,功法與我佛門內理有相駁之意,實難有大作為矣。”
“大師是何等存在,為何會屈尊于一座佛像內?”
這會,方墨也已經收回觀想法運轉,眸光依舊洞亮。
他本以為,這佛像與慈云寺的血肉大佛,是同一種存在。
但在觀想法的注視下,卻并未發覺什么異常。
不僅如此,適才運轉觀想法,無意間掃了一眼蓮花座上的奇異紋路,心中突然多了幾絲不知名的功法感悟。
令他心驚暗喜,意識到這或許是某種觀想圖!
不過此時卻是無暇觀想,只得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這佛像身上。
“貧僧法號渡厄,出自無量禪宮。”
無量禪宮!?
方墨暗暗心驚于對方來頭不小。
大離重視佛門,佛寺殿宇無數,可若說整個帝國的佛門圣地。
那首屈一指的,便是無量禪宮。
佛門修武道與佛道兩條體系,交融貫通,創造出極為玄妙的佛門功法,很是奇特厲害。
令方墨心驚的卻并非這些,而是想到了一則傳聞。
兩百年前,那時大離不過剛剛立國,而無量禪宮已經存在上百年。
當時的宮主端坐樓臺十年,只為一朝得道,踏入一品武者之境。
只可惜福源未至,在第十七年,眼看便要觸摸一品門徑之時,卻忽然坐化,壽終正寢了。
有大功德的僧侶死后,身體會化作舍利子。
代表著他們的靈魂,與一身的修為。
可這位宮主的舍利子卻憑空消失般,二百余年間,從未有一人得見。
方墨記得,那位宮主的法號,似乎就是渡厄。
那佛像內聲音縹緲悠然,道:
“施主雖佛心不純正,卻是有佛緣之人,不知可愿意學習純正佛法?貧憎可以指點于你。”
指點佛法?
方墨心中生出一絲警惕,他用旁光掃了眼四周,并未發覺異常。
他上前走了兩步,答非所問:
“敢問大師,方才那少女……是怎么一回事?”
血怪這種怪異,不會無端出現在北邙,與白家莊一樣,必然都存在著某種源頭。
白家莊是宋希希,而北邙比之白家莊大了無數倍,其怪異源頭,也不是前者可比。
“那是一只食氣鬼,罪孽深重,殘害了不知多少人命,被貧僧鎮壓于此。”
聞言,方墨掃了掃華麗殿宇一隅處,那堆積如山的累累白骨,又想起了對此避而遠之的血怪……眼神不免怪異。
“此佛法名為青燈引魂術。”
佛像內聲音悠然響起:
“你到我蓮花底座前來,上面鐫刻有此法術的觀想圖,你依照東、西、南、北的次序,依次觀想,悟性尚佳的話,一個時辰內可觀想完畢。”
“大師何故如此?小輩不過恰巧路過。”
方墨裝作沒聽見般,已經準備離開了。
囚魂幡拿到手里,他本就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
而且他可以感知到,雖然魂幡中蘊藏著極深的陰氣,但里面的鬼物,卻是近乎沒有。
想必,是早已被人釋放而出。
這種事旁人無法辦到,但剛剛渡厄那一手“搬運鬼物”的手段,卻是精妙非凡。
或許,那便是所謂青燈引魂術,又或者,是它的進階法門。
不過,方墨對這些不感興趣就是了。
能獲得最好,無法得到,也不強求。
“慢著,你回來!”
那聲音略顯急躁,那股縹緲氣息淡了許多:
“你現在出不去,現在已是子正時分,外界陰間已經與陽間完成交融,你出去,就永遠回不來了!”
方墨原本打定決心離開,可聽見這話,腳步不由為之放緩。
他緩緩轉過身來,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旋即想到什么,迅速轉身朝外走去。
片刻后,他表情沉凝無比,終究是回到了這間殿宇。
適才,他回到一開始那間前殿。
卻發現原本在那里休憩的鏢師,全部消失不見了。
這本沒什么,但離奇的是,在原本鏢師隨在的地方,無一例外的。
都出現了一具具白骨骷髏,其上灰塵滿布,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此刻在回想那時幾名鏢師的表情,方墨心中不受控制的升起寒意。
“陰間與陽間交融,那是何意?”
“這個,你無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該如何活著離開這里。”
佛像內的聲音,重新恢復縹緲,仿佛掌握到了主動權一般:
“青燈引魂術,習得此術法,靈魂可以隔絕四周鬼物、以及陰間侵蝕,直至你安然離開這里。”
“既然如此,我為何不直接留在這里,等待明天天亮呢?”
方墨反問,若非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愿與這種幾百年的老怪物合作。
聞言,佛像內聲音笑了笑,夾雜著一絲輕蔑與戲謔:
“我勸你不要存這種想法,陰間與陽間的交融,是無限的。
“如果你沒有在子正后的三個時辰內離開北邙,那么你便會永遠留在這里,成為生不生、死不死,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看著方墨逐漸陰沉下來的表情,佛像內聲音得勝似的笑了兩聲:
“所以啊,修煉我的青燈引魂術,是你唯一的出路。”
“好,我具體該怎么做?”
方墨深深吐出一口氣,看向那巨大蓮花座上的奇異紋路。
“蓮花座有四面,上面所鐫刻的功法紋路,是連續的。
“注意,必須按照東、西、南、北的順序進行觀衍,否則功法運行路徑相斥,你的神魂會收到重創。
“這門法術學習簡單,一般只需要一個時辰,便可以掌握,剩余時間,足夠你離開這里。”
聽完對方的話,方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他依然沒有直接上前修煉。
而是問出他最關心的那個問題:
“渡厄大師,應該是想讓我修煉出引魂術后,助你脫困吧?”
渡厄也不否認,他將事情闡述如此清晰,也代表他本就沒有隱瞞打算:
“貧僧確有此打算,被困二百年,外界必然風云突變,不知我那無量禪宮,現在是何光景。”
說完,他語氣鄭重了幾分,對著方墨承諾:
“施主是有佛緣之人,貧僧可以承諾,待它日后,施主若是有心,可以來我無量禪宮,首席佛子之位,永遠都為你留著。
“晚輩只想離開這里。”
方墨點了點頭,言簡意賅。
說罷,他走上前去,緩緩坐在蓮花寶座前的蒲團上,定定地看了會。
旋即又來到蓮花寶座西面……
以此類推,在連續換了四個方位后,方墨對于這門青燈引魂術,算是有了些了解。
于此同時,蓮花寶座上首方向,突然亮起一盞青燈,火苗似是一簇蓮花,熱烈卻內斂地燃燒著。
佛像內聲音響起:
“這青燈之內,藏有魂火,你什么時候能做到,將里面的魂火剝離,便算是初步掌握此法。”
方墨了然,言道知曉。
說罷,也不再廢話,如對方所言,陰陽兩界互相交織糾纏,他的確應該趁早離開。
重新坐回東面的蒲團之上,自在觀想法運轉,方墨開始默默觀想起來。
約莫半刻鐘后,方墨起身,來到西面蒲團。
又半刻鐘后,方墨再次轉換方位……
見此情形,佛像內聲音有些驚訝。
這門青燈引魂術的確不難,但那是以他的標準看待。
事實上,大部分佛門弟子修煉這門法術時,所耗費的時間都超過了兩個時辰。
而單次觀衍一面路徑圖,所花費的時間,也大多在半個時辰左右。
似方墨這般,一刻鐘不到便更換路徑圖的,他的確是第一次見。
正不解之時,蓮花座下的方墨,也完成了四面方位路徑圖的觀衍。
此時的他眸光雪亮,表情卻有絲絲怪異,他眉目低垂,一行行字跡飄灑——
【你觀衍路徑圖之四,習得控制神魂之法……】
【你觀衍路徑圖之三,習得運作神魂之法……】
【你觀衍路徑圖之二,習得神魂脫體之法……】
【你觀衍路徑圖之一,外在神魂蘊含思想記憶,不再渾渾噩噩……】
【觀衍完畢,習得青燈引魂術(逆)】
……
【技藝:青燈引魂術(逆)(入門)】
【進度:1/300】
【效用:外放神魂,夜游出行】
外放神魂……賦予記憶?
方墨盯著眼前的字跡,內心震撼中,有摻雜著一絲絲后怕。
還好他擁有這頁金書,無論任何功法,皆可以生成直觀的技藝,沒有一絲的錯漏隱瞞。
若非如此,只怕他真會傻傻的以為,自己掌握的是什么驅散鬼物的法術。
難怪……這驅散鬼物的法術,如何才能將他救出來?
只怕對方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脫困而出!
“施主,感覺怎么樣?是否可以了?”
那縹緲聲音再次響起。
方墨面無表情,搖了搖頭,道:
“還需要些時間,事關重要,我還需鞏固幾分。”
說罷,他再次回到蒲團之上,目光開始在觀想圖上掃視,心思卻早已不在那里。
青燈引魂術……后面那個“逆”字是什么意思?
方墨思忖片刻,心中有了明悟。
原來如此……
他默默換了個方位,以免留下破綻。
東、西、南、北并非是真正的修煉順序,實際上,這么修煉出來的青燈引魂術,是完全反過來的。
顧名思義,“引魂術”,自然是將旁的靈魂吸引過來。
而他所修煉的,明明是將自身靈魂釋放而出的,完全另外一種法術。
這藏在佛像內的所謂渡厄大師,想要他將神魂外放而出,從而達成什么目的。
想明白這點,方墨不再猶豫,開始嘗試,將青燈引魂術的修煉路徑扭轉過來,重新修煉……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一刻鐘過后,方墨緩緩睜開雙眼——
【技藝:青燈引魂術(入門)】
【進度:50/300】
【效用:運氣如指,驅引神魂】
果然,可以自由的吸引、或者驅趕魂體,這才是真正的青燈引魂術。
方墨嘴角含起笑意,看向那尊金燦燦的佛像。
心中,驟然升騰起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并且,他即將付諸行動。
“沒問題了,渡厄大師。”
言罷,他來到那盞青燈前,緩緩盤溪坐下。
佛像內的渡厄見此,心中有些惋惜。
此等驚才絕艷,又佛緣深厚之人,他實在不忍心強行搜其魂魄,令其成為癡傻之人。
可他卻沒有辦法,方墨沒有修習什么亂七八糟的道術,他的靈魂最為清晰澄澈。
為了尋找到那件至寶的所在,他只能這么做。
“我的師弟……你重傷垂死,卻也不忘將古佛青燈帶走,枉我在此尋你百余年時間。
“不過,從今日開始,你將再無法逃脫了。”
正思忖間,佛像內的渡厄卻只感覺身體一陣炙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
他現在可是魂體狀態,又寄居在佛像內。
誰能隔著佛像,對他的魂體進行傷害?
他驚駭莫名,隔著眼前的青色火焰,定睛一看。
竟然是那方墨!
此時對方正手持一桿黑幡,另一只手掣著一根暗黃色繩索!
繩索末端,赫然便纏繞在他的魂體之上。
原來不知何時,他的魂體已經被迫從佛像內脫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