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朱高熾的意料，在聽自己說了小兒子的消息之后，太子妃的情緒倒是沒有太大的波動。
甚至，還隱隱有些高興。
“看什么？”感受到丈夫的目光，太子妃沒好氣的甩了個白眼過去。
“我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嗎？最起碼的情勢走向我還是能看得清的。”
……
朱高熾聞言一愣，旋即嘆了口氣。
多年的枕邊人，可以說太子妃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看得清楚，也揣摩的透徹。
“看來，就只有我看不清楚而已……”想到這里，朱高熾自嘲地笑了笑。
“老爺子又說你了？”太子妃一看丈夫的反應就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當即開口安慰道。
“正所謂當局者迷，你看不出來倒也正常，只不過你作為大明的皇太子，卻是應該看出來。”
“老爺子說你，其實不是在教訓你，而是在給你提醒，讓你以后別犯這個錯誤了。”
“要知道，因為這種事情，老爺子可以說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的。”
“老二和老三都是老爺子很疼的人，但現在卻親自下命令，削了一個人的護衛，派錦衣衛盯著另一個人，老爺子肯定是心痛的。”
“唉……”朱高熾長嘆一聲，沒有再說話。
……
其實他是很自責的。
就現在來說，朱高熾認為太子妃是最關心朱瞻墡的那個人，相比之下，老爺子只是覺得虧欠，自己只是擔心，但太子妃不一樣。
老話說得好：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朱瞻墡并不是朱高熾最小的兒子，但卻是太子妃最小的兒子，而且因為朱高熾在朱瞻墡出生之后陸續又有了幾個子嗣，這就讓張氏更心疼朱瞻墡這個小兒子了。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子妃卻能夠看得清形勢，知道自己和老爺子都會因為虧欠而補償朱瞻墡，但自己呢？
只想著該怎么讓這個兒子停手。
他是關心這個兒子嗎？是，他是關心，朱高熾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他也知道，在他的心底，還有一個因素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他擔心朱瞻墡此舉會影響到大明。
他并不是純粹的在擔心這個兒子。
……
順天府，萬安街。
順天皇城的四大主街都不是尋常人能住得起的地方，雖然這條街也有排名先后，就如同一環二環一樣，但就算是最末尾的萬安街，也不是尋常人，甚至品階低一點的官員都摸不著邊。
但是，那也只是相對來說的。
對于夏原吉這個戶部尚書來說，堂堂大明的六部尚書，而且是那個素來有著油水最多、權力最大的戶部尚書，住在萬安街有點兒委屈他的意思了。
對此，夏原吉倒是很不在意。
其實永樂年間清廉的官員并不少，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清廉，而是那種清廉到了兩袖清風、家無長物地步的。
永樂年間第一任兵部尚書金忠，在去世的時候家無長物，他每年的俸祿都會拿出來資助災民，以至于在死后連棺木都置辦不起，還是朱棣動用了內帑的錢給他置辦的。
永樂年間素有冷面寒鐵之稱的周新，在被冤枉致死后遭朝廷抄家，但卻連十兩銀子都抄不出來。
夏原吉也是如此。
家無長物，甚至他兩個兒子的老師都是從家鄉進京赴考但卻名落孫山的遠房親戚。
……
“夏尚書。”
略顯……嗯，簡單的院落，響起了戶部侍郎陳循的聲音。
經過去年的除夕晚宴，朱棣將陳循調到了戶部，至于原因也很簡單。
朱瞻墡和文臣不太對付，這是個眾所周知的事情，但他在除夕晚宴的那天卻和陳循聊了好一會兒。
人無完人，朱棣雖然也有感情用事的時候，但絕大多數的時候是不會犯這個錯誤的。
他之所以把陳循調到戶部，是覺得朱瞻墡是有眼光的人，朱棣認為他那個精明的孫子不會和一個什么本事都沒有的文官“相談甚歡”。
“陳侍郎？”夏原吉打開院門，一臉驚訝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陳循。
是的，夏原吉親自開的門，倒不是因為夏原吉很重視陳循，或者很敬重陳循，單純就是因為他家里沒下人。
“夏尚書，這是給交趾補給的明細，是陛下親自定的。”陳循雙手呈上一封詔令。
“給交趾的補給？”夏原吉讓開身位，示意陳循先進來，手上打開了陳循遞過來的詔令。
“給交趾的補給不是隨著英國公一同去了嗎？而且孫家也承運了此次交趾之戰近三成的補給運送，所以下一次的補給應該最少得一個月之后才是，怎么現在就定了？”
說著，夏原吉看到了詔令上的日期，頓時驚呼出聲。
“什么！？四天后出發！？”夏原吉說著抬起頭看著陳循。
“這是陛下親自定的！？”
“這種事情下官哪里敢瞎說。”陳循苦笑著說道。
“而且，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夏尚書你看看補給的明細。”
“嗯？”夏原吉聞言詫異地低下頭。
一窩蜂火箭、盞口炮、三眼銃……
“都是火器？”夏原吉的眼珠子都瞪圓了。
“怕是不止……”陳循又搖了搖頭。
“我出來的時候聽說，兵部那邊也收到命令了，說是要調三萬人前往交趾。”
“最重要的是，這三萬人中囊括了整個三大營。”
“整個三大營？”夏原吉已經被接二連三的沖擊給弄懵了。
“我記得當初英國公去交趾的時候不就帶了近半的神機營將士過去嗎？再調的話豈不是把整個神機營都調過去了？”
“怪不得要這么多的火器呢……”
“不止……”陳循今天化身搖頭怪，繼續搖頭道。
“加上這次的調動，神機營的確是全都被調過去了，但還有整個三千營，剩下的將士雖然都是出自五軍營，但也都是騎兵。”
“都是騎兵？”夏原吉這會兒醒過味來了。
“交趾那邊取得進展了？可到底是什么進展才需要用到騎兵？”
“不對，交趾那邊的地形并不適合騎兵作戰，除非是不在交趾這種復雜地勢作戰，不然的話不會調動騎兵的。”
“難不成……交趾那邊已經開始進攻交州府等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