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爺，您找我？”

日漸西沉，在傍晚的時候，朱瞻墡來到了乾清宮。

“誒，瞻墡，你過來。”見朱瞻墡來了，朱棣站起身對著其招手。

“哦。”朱瞻墡看了看一旁的瓦剌使臣，但是沒有搭話也沒問，徑直越過后朝著老爺子走去。

“這位呢，是瓦剌今年來京朝貢的使臣，同時也是我們冊封的瓦剌順寧王的兒子，孛羅。”

“孛羅見過五皇孫殿下，殿下福壽安康。”見朱棣提到自己，孛羅趕忙站起身來對著朱瞻墡行禮。

朱瞻墡點了點頭，但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回應了，直接轉頭看向了老爺子：“皇爺爺，您找我是為了……”

“哦，是為了羊毛的事情。”朱棣裝模作樣地說道，實際上這都是他和朱瞻墡提前計劃好的，只不過是在孛羅的面前演戲罷了。

“你之前不是說發現了一種所產的毛能夠制成衣服，說是其品質不僅不亞于絲綢，還比絲綢保暖嗎？”

“這次讓你來主要是因為這個，你也知道，草原就是放牧的，正巧此次瓦剌的順寧王也派人進京朝貢，爺爺就想著把這事兒分點兒給他們。”

“爺爺！”朱瞻墡聞言做出了一副著急的模樣。

“這怎么行！？您都答應孫兒了，說云南給孫兒做封地的！”

“云南本就有不少的地方可做牧場，再說了，孫兒也跟您說過了，這羊的數量很少的，到時候孫兒自己養都不夠。”

“還有啊，這羊還得等孫兒的商隊過亦力把里去西方帶回來，這一來一回的最少需要兩三年，帶回來的數量還尚未可知，您怎么能答應別人呢！？”

“瞻墡！”朱棣把臉一板，面色不愉地說道。

“你作為朱氏子孫，應當以大明天下為重！”

“如今韃靼部已滅，瓦剌與我們大明交好，作為我們大明的盟友，我們自當鼎力相助！”

“你若再無理取鬧，爺爺就把你的封地收回！”

“爺爺！”朱瞻墡聞言頓時急了。

“您怎么能這樣！？君無戲言啊！”

“爺爺當然沒有戲言。”朱棣不以為然地說道。

“但是正所謂有功要賞，有過要罰。”

“在去年的北征中你立下了大功，因此爺爺就答應了你的要求，把云南作為你的封地。”

“但如今你身為朱氏子孫卻不為大明天下考慮，這違背了你太爺爺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祖訓，自然該罰！”

……

似乎是無話可說了，朱瞻墡安靜了下來，但卻賭氣地轉過了頭，顯然很是不高興。

“行了，別噘著嘴了。”朱棣見狀笑著拍了拍朱瞻墡的肩膀。

“爺爺又不是白要你的，此前你說的那件事，就是羊毛的紡織和處理要交由你負責，爺爺答應了。”

“那好吧……”朱瞻墡不情不愿地答應了下來。

……

一旁的孛羅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祖孫倆，一言不發。

他很確定，這祖孫倆是在演戲，但他能確定的也只是這樣而已，其他的沒有辦法確定。

演戲是真，但是其他的呢？

一向自詡天朝上國的大名是最好面子的，作為脫歡之子的孛羅很清楚這一點，同時也更知道，朱棣把自己的面子擺得比大明更高。

如果是演戲，但他孛羅也是使臣，如果朱棣最終沒有實現他兌現的承諾，難道不是給自己的臉上抹黑嗎？

一時之間，孛羅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

“孛羅啊。”就在這時，朱棣轉過身去，從書案上拿起一物交給了旁邊的總管太監。

“這就是瞻墡弄的那個羊毛所紡織成的布。”

“我知道，你雖然是脫歡的兒子，但在大明，你只是個使臣，這件事茲事體大，你自己做不了主，所以你可以把這個帶回去。”

“反正互市也不是立刻要開始的，到時候如果你們愿意用部分互市的貨物來換取這羊毛的收購份額，那么大明和瓦剌就按照朕所說的來。”

“不愿意也沒關系，畢竟牽扯頗大，甚至是關系到草原百姓的身家性命。”

“如果你們不愿意就派人來說一聲，我們就按照往些年互市的標準來。”

“這……”孛羅聞言趕忙站起身來，雙手接過了總管太監送過來的羊毛布。

“多謝大皇帝陛下諒解，微臣回到瓦剌之后定然會讓父親盡快拿個決定。”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見孛羅給了回話，朱棣自然也就不會再留他了。

“我還得安慰一下瞻墡這個小子，不然以后你們草原的羊毛生意可不好做。”

“謝大皇帝陛下恩典。”孛羅聞言跪地行禮。

“微臣告退。”

……

乾清宮內，朱棣和朱瞻墡爺孫倆看著孛羅離開，直至其身影消失不見后，二人同時轉身，四目相對。

“你說他會相信嗎？”

“他肯定不會相信的。”

朱瞻墡和老爺子同時開口，但一個是疑問句，一個是肯定句，且意思完全相反。

“您怎么這么肯定？”朱瞻墡好奇地問道。

“那是自然。”朱棣很是自信地點了點頭。

“眼下大明和瓦剌看似一片平和，但對于瓦剌來說，眼下已經是他們瓦剌所面臨的最關鍵的選擇點。”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一旦他們選錯了，他們瓦剌失去的就不僅僅只是休養生息的時間了，更要面臨滅頂之災。”

“你得知道，你在兀良哈三衛所做的事情是肯定瞞不過瓦剌的，而在他們看來，你敢這樣做，那必然是得到了爺爺的許可，不然的話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此等違背道德的事情。”

“另外，正如你之前所說的一樣，只需要剃羊毛就可以換到半只羊的糧食，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他們自然是不信的。”

“不過沒有關系。”

說到這里，朱棣笑了起來，而且笑的很是開心。

“眼下我強敵弱，他們就算是不相信，那也得與咱們虛與委蛇。”

“不過事情大概率會成功的，孛羅不信是因為在他看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他不信的是我們爺倆，而不是羊毛的事情。”

“脫歡不是傻子，只要孛羅把羊毛布帶回去，就算是脫歡看不出來，草原也肯定會有人看出來那是羊毛做的。”

“到時候，他們不信也得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