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云遮蔽月光，使得今晚的夜色更加深沉。
伸手難辨五指的林間，江凡伸長蛇信，依靠辨識氣味的本領快速穿行著。
但沒過多久，他身后便亮了好幾團紫紅色光芒。
微澀的銹鐵氣味緊跟著傳來，不用多想，便知是剎刀門修士追了上來。
“嘶……這些人是打算拼命了！”
感受到至少三股練氣五重的氣息不斷逼近，江凡蛇瞳中閃過一絲凝重。
人族五感俱全，但都不算極為敏銳。
敢冒著被伏擊的風險，徑直沖到如此昏暗的林子里，顯然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不過，想來這一場亂局也確實到了決勝之時。
兩邊原本僵持不下，剎刀門憑借陣法略勝一籌，正要穩扎穩打誅殺狼妖。
江凡的忽然插手，反倒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是真讓黑狼妖脫困，即便門主陳舟能逃出生天，其他修士和剎刀寨也定然會被血洗。
經營多年，傳承幾代。
讓陳舟這般棄寨而去，恐怕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這追來的幾人，想必就是剎刀門最后能夠調用的空閑人手了。
吞吐蛇信感知了一番，江凡倒不懼他們。
幾人都是練氣五重的修為，再加上是半個毒修，那羅煙毒無法生效則實力折損小半。
只要不被三人一擁而上，成三角之勢夾擊，江凡便不會有什么危險。
他現在最在意的，是絕不能讓剎刀門取勝！
若是黑狼妖存活，自己明面上總歸是助他脫困了，總歸不至于立刻就被恩將仇報。
若剎刀門贏了……
以陳舟的修為，只要沒重傷垂危，追上來補自己一刀并不算什么難事。
“得在這里解決了他們，再回山谷一趟！”
想到這里，江凡停下了繼續向林子深處逃遁的動作。
究竟挑了處林野茂密的地方，他張開蛇口，接連吐出了好幾團青霧。
此刻沒有陽光照耀，密林里也無山風吹拂，青霧徐徐蔓延，轉眼已形成一片籠罩數十丈的瘴氣。
這霧氣中蘊含了十足的寒涼和苦煞毒性。
能阻礙法力運轉，使人驚懼慌亂。
午夜山林里本就濕氣濃重，那些修士先是輔助布陣忙碌一遭，現下一邊擔憂著山谷里的斗法，一邊還要提防不知藏在哪里的蛇妖。
想來無論身心，都處在疲憊脆弱的狀態。
內憂外患齊齊發作，練氣期修士無疑會慌了陣腳。
而且，在黑咕隆咚的林子里，淡青色的瘴氣并不顯眼。
若不仔細分辨，即便身處其中，恐怕也得等到覺察不適，才知自己已然中毒。
“嘶……”
布置好這片迷霧后，江凡伸出蛇尾，倒吊著盤踞在了一棵古木上。
……
片刻后，不遠處便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
只是比起方才疾行之時，這步調平緩了許多，像是在摸索著慢慢向前。
偌大的林子，方圓總有好幾里地。
剎刀門能迅速追到此處，說明知道江凡就在附近。
但他們此刻躊躇不前，又像是無法斷定江凡的具體位置。
想來，這些剎刀門修士應當有些搜尋妖物的法門，只是不甚精細，到了近旁還得用肉眼去找。
察覺到這一點，江凡屏息凝神。
借助蛇族生來就會的龜息之術，他將呼吸和妖力運轉都降到最低限度，好似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既然這些修士沒法探查自己究竟躲在哪里……
現下，只需耐心等待他們踏進瘴氣中便可。
只是…這伏擊之事一半講究布局，一半還得看對手的心智和反應。
仙門修士并非個個都是草包。
伏擊毒殺，自然也不能此次都如江凡所想的那般順利。
起初，這幾名修士確實如他設想那般，毫無知覺踏進了瘴氣中，隨著呼吸起落，青霧絲絲縷縷飄入了他們口鼻之中。
可還不等江凡繃緊身子，準備擇人而噬。
為首的那名消瘦修士忽然頓住腳步，皺眉對身后喊道：
“有毒，快吃解藥！”
在他的提醒下，另外兩名修士心生警覺，隨即也發現了體內的異樣。
剎刀門修煉毒術，這點淺顯毒性，自然能夠應付。
三人各自服下幾枚丹藥，然后背靠著背手持長刀彼此保護，竟讓江凡一時不知從何處下手了。
更讓他焦急的是，其中一人還掏出了幾根香燭，點燃后插在了林間。
那香煙明顯有祛毒之效。
裊裊煙霧剛一升起，林間毒霧散去的速度頓時加快了好幾倍。
“要先除掉此人！”
看出三人的主心骨是那名消瘦修士，江凡將蛇瞳牢牢鎖定在了他身上。
毒修確實擅長伏擊。
但伏擊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施展寒涼和苦煞毒性的神通，雖不似血毒那般費力，但連吐這么大一片青瘴，依然消耗了江凡不少妖力。
既然已被看破，要是多做拖延任三人驅散毒霧，情況反而更加不利。
為今之計，他只能選擇正面交鋒。
“血毒與青瘴術不甚搭配，玉髓針若被抵擋又失了先機……試試那枯榮毒性吧！”
略微思索過后，江凡喉頭鼓動，醞釀起了又一道青瘴術。
片刻之前，他才從剎刀門內庫得到這“枯榮”毒性。
而且，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江凡體內積攢的毒性有限，只夠噴吐一次青瘴。
對于此毒效用究竟如何，他也沒有多少把握。
只是幾名修士嚴陣以待，一旦遭到攻擊定然會立刻反撲，江凡占據先機的機會唯有一次。
無論是噴吐主在干擾的寒苦毒霧，還是射出很可能會被法器擋住的玉髓針……
都難以達成先發制人的效果。
眼下情形，他唯有試一試這份來源于紫薇砂的毒性了。
為了確保毒性充足，江凡還從須彌戒中掏出了一點點紫薇砂，將其含在嘴中一同施法。
“呼——”
短暫運功過后，他再次張開蛇口，朝聚攏在樹下不遠處的三名修士噴出了一口青瘴。
融入枯榮毒性，霧氣青綠之余有些許泛灰。
乍然看起，給人一種死氣沉沉，會吞噬生機的感覺。
就算是在夜晚林間，這般明目張膽的動手，剎刀門修士也立即便察覺到了不對。
“是那蛇妖的妖術！”
在消瘦修士的呼喊聲中，他們紛紛以厚實皮革覆面，并且又點燃了好幾根祛毒香燭，抓在手里揮舞不止。
只是，他們方才驅散寒霧的那番手段，這會兒卻沒能奏效。
那祛毒香才燃了一小節，下半段已經變色發白。
火光燃到此處悄然熄滅，幾人攜帶的香燭加在一起都沒撐過半刻。
下一刻，他們捂住口鼻的皮革也像忽然用舊了數個年頭，變成一副破抹布的模樣，無法再有效隔絕林中青霧。
“這是羅煙毒！那蛇妖怎么……”
修煉羅煙剎刀訣多年，見到此等令器物腐朽失效的手段，三名修士先是大感熟悉，隨后紛紛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今夜本就經歷數重變故，剎刀門上下人心惶惶。
追殺妖物之時，又竟發覺對方精通門中秘術。
而且，這蛇妖吐出的毒霧中，枯榮之毒還比他們所用的羅煙毒更加劇烈！
驚疑交加之下，就連那名消瘦修士都無法再保持冷靜。
不等他們思考究竟發生了什么。
只聽呼哧一聲，又一道比先前更濃郁的青綠色霧氣，從近旁的古木上噴了下來。
緊隨其后的，還有一道如修長而鬼魅的身影。
下一刻，林子里便響起了接二連三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