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地界皆知，那青玄道人是重傷遁回山門后才氣絕。

若此女真是他的關門弟子，又尊師重道。

青玄道人臨終之前，她必定會守在近旁，對其所受傷勢和死前狀況最為熟悉。

當然，這種恩師慘死的情形，江凡也不敢多問。

畢竟世人皆有逆鱗，這女子現下雖然態度和緩，但終究修為遠勝自己。

要是惹怒了她，真一劍砍過來，江凡今天就得交待在這兒了。

“為何，來這荒澤？”

斟酌了片刻，他才開口旁敲側擊的問道。

聽女子鄭重言謝，江凡便想到是自己運轉萬毒真經消弭了部分梵音，故而她才突然在身旁落地。

正道修仙講究心境澄清。

救命之恩如若不報，日后難免心有芥蒂，甚至會因此滋生心魔。

只要注意分寸，問這名女劍修處打探些消息應該不難。

再者說，反正江凡救下他不過無意之舉，也沒耗費什么。

就算打探一無所獲，干脆要些靈石寶物也不錯。

“恩師莫名在荒澤中重傷垂死，門中尊長卻不愿多費心思，我只能自己一探究竟……”

許是覺得妖族并不關心仙門內務，聞言，這名女劍修倒也不藏著掖著。

談起門中涼薄之輩，她眼神中有藏不住的薄怒。

人族修道得天獨厚，但在心境上并無過多不同，她的道行可以匹敵百年妖族，只是心性仍是年少。

恩師身死，門人卻急著爭權奪利，難免耿耿于懷。

偏自己在門中輩分不高，許多事都插不上話。

連日苦悶難與人言，今日偶然遇見這條黑蛇，想著人妖殊途，反而能暢所欲言。

聽出女子話中落寞之意，江凡心中嘆然。

大道無情，世事難料，本是巨派掌門鐘愛的小徒弟，此刻卻被逼得負氣出走，只身探索荒澤，還差點殞命……

不過這些都是仙門中事。甚至還牽扯到數名金丹修士。

他一個煉靈期的小妖，聽聽也便罷了。

女子神情悲涼，江凡雖有些許憐惜之心，但無疑更關心自己的修行大計。

頓了頓，他旋即又問道：

“我也是奉命探查荒澤異動，可否告知荒澤里面發生了什么？”

片刻之前，那白虹劍芒和荒澤異動幾乎是同時出現，身為入澤之人，女子定然看到了什么。

“我御劍遁入，茫茫灰霧中并未看得真切，只是瞧見有位老者盤腿坐在木樁上，正想上前探查，沒想到竟激起了那詭異佛音。”

說起在荒澤深處的遭遇，女子眉頭緊皺，顯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也難怪她如此后怕。

血肉枯竭而死，可比一劍斃命還要恐怖數倍。

幾名剎刀門修士的尸身就在不遠處，就算江凡見過了妖族動輒打殺嗜血，看著那些瞪大眼睛的枯骨，也只覺渾身不舒服。

……

消融血肉的佛音。

在毒霧瘴氣中打坐的老者。

先是導致紫晟劍宗掌門身隕，探查之下又似乎和佛門有關……

細細想來，這荒澤確實處處透著古怪。

不過，略作糾結之后，江凡很快釋然。

“仙品毒物現世，多些異象也是尋常。”

再說了，那柳姑修為比玉磯娘娘差了不少，偷襲不成，靠著斷肢才逃出生天。

聽狐姬們說，兩人算是上百年的老對頭。

要不是柳姑平日里都躲在荒澤深處，玉磯娘娘早就把她抓來挫骨揚灰了。

既然柳姑能安然待在荒澤里，說明澤中異象并非無差別攻擊。

只要找到其中關竅，這層佛音說不定還能成為一重依仗，助江凡在此地搜尋毒物。

“你可知那佛音是何神通法門？澤中老者是人是妖？”

琢磨片刻，江凡又補充問了幾句。

可惜，對此女子完全一問三不知。

許是此前她都在潛心修道，一朝負氣下山，也還來不及探查到有用的消息。

連夜趕路，又遇到荒澤異動，此刻天際已有些微白。

此前那名剎刀門修士逃遁，再過些時候恐怕就要帶人過來收拾殘局了。

打道回府之前，江凡開口說道：

“你方才說報答…聽聞仙門百納袋頗為實用，可否給我一個。”

所謂的救命之恩來得僥幸，他也不貪心。

一來是修士出門不會帶著大量家私，身上的仙劍和法器又至關重要，不可能拱手送人。

金銀之類人間錢財，在妖界并不流動。

而那些破煞鎮邪的符箓，對妖族反而有害無利。

雖說這名女劍修有意報恩，但一時三刻間，她能拿來相贈的東西也沒多少。

江凡左思右想，才瞧上了女子腰間掛著的布袋。

那袋子工精巧，周遭氤氳著淡淡靈氣，想來正是儲物法器。

他現下正要籌備材料煉制本命法器，為免屬性相沖，許多東西不便放在地火口旁的臥房里。

可玉磯山中狡詐小妖多不勝數。

若是找個尋常山洞堆放，江凡也無法安心。

向這名修士要個儲物法器，算是最實惠的選擇。

“儲物法器確是修行良物，只是你蛇身在地爬行，百納袋容易損傷。”

“這枚須彌戒，還有些靈石丹藥，便當做答謝吧。”

女子聞言輕輕一笑，爽快答應了下來。

隨后，她伸出白皙手掌，喚出了一枚半透明的玉戒指。

法力流轉間，戒指上的法印轉眼消散，成了滴血便可駕馭的無主之物。

“我得去剎刀門一趟，咱們就此別過，有緣再會！”

將戒指放到江凡面前，女子微微頷首，接著便祭起仙劍消失在了半空。

想來，她多半是承諾了幫忙斬殺狼妖，剎刀門眾人才會在荒澤外引路看守。

沒想到荒澤異動，剎刀門再受創傷，恐怕得好好安撫一番了。

目送女劍修遠去，江凡也沒在原地多做逗留。

滴下幾滴鮮血，玉戒指順利認主，和幽光戒一樣套在了他的尾尖。

但兩者并非全然相同。

幽光戒雖顏色玄黑，跟江凡鱗甲相融，但細看仍能瞧出他的尾尖大了一圈。

而須彌戒得妖力灌注后直接化為無形。

唯有江凡本人才能感覺到，自己尾尖多了一枚小小的玉戒指。

不僅能收納物件，其本身亦可隱去身形，

這便是須彌戒的妙用之處。

今夜下山，親眼目睹荒澤異動在前，打探到澤中情況在后，還意外得了件上品的儲物法器。

當真是不虛此行！

既已知曉幾分虛實，回玉磯山籌備幾日，下次便可真正踏入荒澤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