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兇神惡煞的野豬精，便是幾處外谷藥圃的管事——朱烈。

每種妖物的真身不同，修煉方式也千奇百怪。

豬妖想要道行進益，就得吃得多，睡得久。

所以這廝起床氣大得很，之前有小妖不慎吵醒朱烈午睡，差點被他活吃了。

雖說玉磯宮有令禁止私斗，但像江凡這種無名小妖，就算真失蹤了也不會引起什么波瀾。

眼下朱烈睡得正香，他也只能靜靜等待。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鼾聲漸止，睡足了半日的朱烈擦著口水醒了過來。

前些日子玉磯娘娘第三十九次大婚，他這個小管事也蹭了頓宴席，靈液美酒喝了個飽，這幾日都得睡禪煉化。

感受著修為又進了一步，朱烈咧嘴一笑，露出幾根黑黃的獠牙。

正打著酒嗝準備再瞇一會兒，他忽然發現有一道身影徘徊在木屋前。

定睛一看，原來是藥園子里才來不久的小黑蛇。

“朱管事，我來領這個月的工錢。”

好不容易等到朱烈睡醒，江凡忙小心翼翼上前道。

朱烈的真身是頭鋼鬃野豬，修為已達煉靈五重，還會施展鐵皮神通，是外谷的管事兼打手。

曾經有山外野妖潛入藥圃偷盜，被發現后仗著煉靈四重的實力還想強奪。

然而交手不到五個來回，那只貍貓精就被朱烈一釘耙拍在地上，用鋼鬃扎成了篩子。

實力強橫，脾氣暴躁，又整日醉醺醺的。

這種上司完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江凡每次跟朱烈都格外謹慎，生怕他哪根筋沒搭對，沖著自己就是一釘耙。

“怎么才來，凈耽誤大爺我辦事。”

妖界崇尚實力為尊，看著眼前唯唯諾諾的小黑蛇，朱烈只感厭煩，沒好氣地哼哼道。

不過外谷雜事繁多，確實需要這些小妖干活。

雖不耐煩，他還是起身從木屋里搬出了一桶血食。

只是……那桶里血漿的分量明顯不對。

“你這小小蛇身，哪里吃得下那么多血食？別搞得血氣淤積了，我替你分擔些！”

晃了晃頂多也就七成滿的木桶，朱烈挑眉望向江凡道。

這理由傻子都能聽出有多離譜，擺明了就是明搶。

然而形勢比人強，看著一根手指頭都比自己腰粗的朱烈，江凡也只能先吃了這個啞巴虧。

“是……管事您辛苦了，孝敬您是應該的。”

見他如此懂事，朱烈這才露出了滿意中帶著三分鄙夷的笑容。

拿到一桶血食，江凡又恭敬地沖他拜了拜，然后用尾巴卷起木桶就欲離開。

這頭渾身腥臭的野豬精著實可惡。

但實力差距過大，任何意氣之爭都毫無意義，流露出不滿的情緒，反倒會給對方找茬的機會。

可他還沒走兩步，背后就又傳來了朱烈甕聲甕氣的聲音。

“等等……”

攔住江凡，他指了指木屋里的一個石盆。

那盆子跟江凡種植血枯藤的差不多大小，盆中種著一株枝葉淺黃的草藥。

這株藥材名喚壯骨草，是正兒八經的凡品二階滋補藥材。

仗著管事的差事，朱烈隔三差五就會謊報有草藥枯萎，然后移栽到自己屋里。

玉磯宮家大業大，只要不耽誤狐姬們煉制補藥，偶爾有些藥材損耗，她們也不會仔細清查。

但朱烈也不敢做的太過。

他多半是挑一些先天不足的苗子，讓狐姬過了眼，等些時日再奏報折損。

可此等病苗自然是不好種植，朱烈又不愿意掏空身家施肥補足藥性。

這其間的成本，無疑落到了藥圃里打工的小妖們頭上……

除了克扣血食之外，他還會讓有育藥能力的小妖為自己賣命。

“土有些干了，你再去滴些蛇涎吧。”

說著，朱烈直接一把抓起江凡，將他扔在了石盆旁邊。

豬妖本就以蠻力見長，未到化形便力有千鈞。

加上朱烈根本不在意江凡的死活，手上沒個輕重，這一扔直把他摔了個七葷八素。

但江凡卻不敢有絲毫耽擱，晃了晃腦袋便趕忙趴在石盆邊，張開嘴一滴滴向壯骨草根部吐著蛇涎。

每過幾天，朱烈就會叫他過來，讓其耗損精氣為他澆灌草藥。

蛇涎乃精氣所化，確實有些滋補藥效。

可三天五天就要吐幾大口，這和日日放血已沒什么區別。

若長此下去，不僅自身實力難以寸進，連性命都堪憂。

“行了，趕緊滾，別打擾大爺我修煉。”

片刻后，見江凡的毒牙中已滴不出蛇涎，朱烈這才大手一揮將他趕出了門。

……

回到洞窟中，江凡有氣無力的躺在石床上，心中恨不得馬上將朱烈切塊紅燒了。

只是光憤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比起唾罵那頭野豬精，他得先想辦法度過眼下的困境。

血枯藤即將成熟，需要更多的血食澆灌才不會損失藥性。

原本一整桶血食都不太夠，更別說還被克扣了三成份額，絕對無法支撐到血枯藤開花那日。

更要命的是，如今他連蛇涎都被擠干了。

渾身上下能換血食的東西，便只有蘊含妖力的護心鱗。

可江凡拔鱗買下血枯藤苗才不過兩月，七寸位置如今還偶有隱痛。

要是再來一遍，恐怕會傷及血脈根基，為今后的修行埋下隱患。

“死豬妖，也該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看著面前鮮紅欲滴的藤蔓，本來只想坐等血枯藤長成，不愿破釜沉舟的他蛇瞳中寒光閃過。

打定主意，江凡不再遲疑。

拖著乏力的蛇軀，他卷起剛領到的那桶血食，向著玉磯山腳下的坊市爬了過去。

所謂坊市，其實也就是一處搭著棚子，有幾間茅草屋的小山谷。

一些不入流的小妖們盤踞于此，售賣搜羅到的草藥靈石。

玉磯山離通州城不遠，狐妖又愛穿著打扮，坊市中時常還會出現一些人間物品。

胭脂頭油、玉鐲銀釵…春宮圖冊，這些都是暢銷的東西。

為了生活采買方便，狐姬們也會對坊市里的小妖庇護一二。

至少，沒人敢隨意在此殺人越貨。

江凡此行的目標，是一位在坊市里售賣酒水的蛤蟆精。

既然朱烈那么喜歡喝酒，干脆一次給他喝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