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公寓門口開始陸續堆積起小山一樣的快遞時，裴錦意識到出國旅行一年之久的妻子好像要回家了。

時光匆匆，四季竟然交替的如此之快。李婉意剛離開的日子總是特別難熬，他們的婚姻總是給裴錦一種不真實感，像清晨起的一場大霧，伸出手也抓不住什么，但又緊密的圍繞在四周。而裴錦在晨霧里等待太陽升起。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他費力維持了一年零三個月的婚姻終于有了一個結果。

如山的快遞堆中最多的是厚到令人發指的德文版醫學類書籍，不論紙張上承載的知識價值多少，上秤一稱連書帶箱子一共是價值五十六塊七角三分。裴錦時常覺的自己是不是沒給夠生活費，買幾本書還需要到付，如果不是知識的縫隙里漏出了些許溫情的小東西，他是絕對不會掏一分錢。

一件一看就是情侶款的風衣，一只銀白色的單邊耳釘，中間鑲嵌著純黑色的玉石，一盆君子蘭的塑料掛件......以及一些細碎的，不起眼的小東西。

裴錦打量著家中的布置，然后把快遞拆開，東西一個個歸置。最近的天氣很差，黑壓壓的烏云壓把天空壓近地面，疾風驟雨輪番拍打在玻璃外。他端著現磨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處理公司的文件，和滿屋的家具一起靜靜的等待著的敲門聲。

云京機場

“好了嗎？”

李序背著灰白色的雙肩包，左右手各扶著一高級灰，少女粉兩只風格截然相反的行李箱。

李婉意站起身來，抬起腳向上提了提系好的鞋帶：“好了，簡直完美。”

“你左腳的鞋帶明顯要比右腳的鞋帶長出三到五厘米，兩個胡結蝶一大一小的跟發育有缺陷腦袋大身子小的瘌蛤蟆沒什么區別。”李序甚至沒有將挑剔的目光分一半給她，刻薄且惡毒的話張口就來。

“哥哥......“李婉意心虛的瞟了眼李序冰冷的側臉，小聲嘟囔：”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不告訴我你想告訴誰，是柏林那位一周內換了三位女朋友，自以為有幾分姿色，定著鬧鐘每天下午四點坐在玻璃窗出賣自己色相攬客的擦邊男嗎？”李序都表情瞬間從不耐煩的冷漠轉為暴怒，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斥責道，“你知道結婚是多大的事嗎？越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幾句甜言蜜語哄得你暈頭轉向。”

“聊齋里的吃人的女鬼都是這么哄路過的書生的，把人騙進廟里吸干了精氣。哄著你偷戶口本和他結婚的男狐貍精也不是什么好貨色。”

李序預判了李婉意的下一步動作，伸手揪住她的外套上的帽子，沒留手重重的一掌拍到她的后腦勺。

李婉意捂著腦袋不滿的控訴：“你干嘛！！！”

“聽個響，怪不得被人哄得褲衩子都沒了，你脖子上頂著個空蕩蕩的殼子有什么用，實在不行裝點水吧，”

李婉意硬生生摁下想發火的沖動，繼續重復那句她說了很多次的話：“我不是回來離婚的，我為什么要離婚啊，我不離......“聲音在李序越來越黑的臉色中逐漸縮小，根本不敢直視她哥的眼睛。

心虛極了。

她為什么心虛呢？很簡單，在哥哥，父母，老師，朋友，同學，同事以及親戚朋友眼中從小聽話懂事的李婉意在畢業僅僅一個星期后和戀愛不超過三月底男朋友結婚了，三天后，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以及新任丈夫的幾張銀行卡遠赴德國投奔到了李序家中。

李序是她的哥哥。高中畢業后，遠赴德國留學，深造六年后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李婉意，索然無味的生活添加了一件每天做完實驗后回家給妹妹做飯的一件小事。原本以為一直會平靜下去，直到某一天，李序發現李婉意的收入和支出之間竟然幾十倍的差距！！！他先是給父母打去電話，確認自己家的經濟狀況一直處于一個穩定的狀態并得知早在一年之前妹妹就從未在家里拿過一分錢的生活費。

幾輪審問下，李序在腦中設想了幾種風險極大卻來利潤極高的掙錢方式，并且已經做好大義滅親的準備。可他還是準備少了，在聽見自己妹妹之所以沒找家里要生活費的依舊可以維持高生活水準的原因竟然是找了位貌美又多金的男人結婚的時，他當時就氣的跳腳。這位在德國實驗室以儒雅隨和著稱的東方研究員指著空氣罵了那位隔著太平洋妹夫整整兩個小時。隨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定好了機票，扔下了正在研究的項目，不顧任何人的挽留帶著一腔怒火，提溜著李婉意這個不省心的馬不停蹄的飛回了國。

“哈哈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聲打斷了正意圖據理力爭的李婉意，一位身穿夾克衫五官周正的男人熱情的兩人打招呼，“早就聽說李工要回國的消息，緣分就是如此神奇，我正巧來機場接一位朋友，遠遠的就看見了您剛推著行李箱出來，李工這次回國準備去哪玩啊？鄙人是在云京長大的，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云京人，但是哪家飯店最好吃，哪個地方最好玩沒人比我更清楚了，如果李工不介意我愿意為您給您做向導，保證給你招待的舒舒服服的。”

“李工？？？”男人見李序不說話，繼續追問，“李工回國有留在國內發展的意愿嗎？”

如果是放在平常，李序的還會做足面子功夫，和這些人說上兩句話，不久前剛被李婉意氣昏了頭，脾氣上來了，裝都懶得裝，黑著臉推著行李箱朝大步流星的朝前走，李婉意尷尬的沖他道歉，急忙邁著小碎步跟上。

男人依舊是之前溫和熱情的態度，笑著說：“不要緊，不要緊，剛下飛機，時差沒有倒過來，有點小脾氣很正常。”轉而換了攀談對象，自然的接過李婉意手上提著的行李，問到：“早就聽說李工有一位聰明漂亮的妹妹，今天總算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