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破曉，五更剛鳴。

經過這么多年的早朝生涯，羊書早就養成了符合大楚官場的生物鐘。

府外的梆子聲剛剛響起，羊書便已經睜開眼。

而在一旁等候多時的玉雯，見男人已經醒了，便將提前準備好的洗漱用品遞了過去。

像羊書當了十二年的楚國宰相，而玉雯也服侍了他十二年。

所以此時倆人不需要言語，默契的做著各自的事。

待一切都準備好之后，羊書看著自己這身大紅色官袍，笑著朝身旁的女子說道：

“走，去早朝。”

玉雯抱著短劍跟在羊書身后，在經過數條游廊后，終于來到了羊府的大門。

在將男人送上馬車后。

她如往常一樣，牽著韁繩緩緩朝宮門駛去。

耳邊噠噠的馬蹄聲響個不停。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走了數十年的路上多了許多隱秘的目光。

有英氣勃發的懷春少女，有目光銳利的密探，有滿眼糾結的他國旅客，也有充滿審視意味的修行者。

總之，經過昨天的百官出游，羊書目前已經成為這片大陸上的焦點。

不清楚具體情況的，只知道羊府又多了條“路過下馬”的榮耀。

如今的相父是大楚最挺拔的脊梁，是當今女帝最尊重的男人。

所以哪怕如今的羊書已狀若垂死老者。

其魅力依然不減，能夠吸引無數女子趨之若鶩。

而知道昨天午宴具體情況的，則更是對馬車中的男人感到驚訝。

他竟妄圖憑借男子之軀，竊取楚國權柄，成為天玄大陸上的千古第一男帝。

那些不了解凡間王朝的修行者，則是對這個滿面風霜，又沒有走上修行之路的老者充滿了好奇。

好奇他究竟是靠什么爬上了如今的地位。

過去充滿誘惑的身體？

而了解他的異國對手，則是眼神復雜的望向馬車。

她們可以說是見證了羊書最為輝煌的時代。

斥瑤池，斗強秦。

不得不承認是他將整個楚國扛進了文皇山，成功搶到了建立凡人王朝的資格。

不然亂世結束可就不是如今的七國了。

文皇山頂，在群狼環伺之下，羊書一身青衣，手持短劍，眸若星辰，長發飄飄，恍惚間好似天神。

定國之會后，更是出現了趙國女帝為了羊書罷盡后宮佳麗的傳言。

一時之間，他成了這一代人心里的陰影。

天下之大，好似沒有什么能戰勝羊書。

可惜，世間還有一種名為“時光”的利器。

本以為凡世無敵的羊書。

他老了。

當各國將自身的事都解決的差不多時，女帝們幾乎同時想到了還有個男人正等著處理。

雖說天玄大陸分為七國的局面已經確定。

但那群老祖們只是禁止大規模戰爭的進行，并沒有規定不能私下算計。

可當六國密探將羊書現在的模樣傳回去后。

各國女帝發現，這個曾是她們夢中最常出現的男人，老了太多太多。

有人說他是日夜操勞，所以才會早衰至此。

也有人說男子本就不應涉足朝堂，他這是受到了天譴。

更有被羊書嚇破膽的，直呼這又是他的陰謀。

而時間則是給出了答案，羊書確實是老了。

四十有一，甚至還不如有些女帝新收入后宮的男子年紀大。

可他現在的身體卻已經腐朽到半只腳踏入棺材。

之后更是由于他的勢力已經成長到，能與楚國皇室分庭抗禮。

其余六國才停了派刺客暗殺他的心。

畢竟在《文皇定國書》的約束下，各國根本不可能出現明面上的沖突。

當大家都在忙著偷偷發育時，如果楚國能夠帝相內耗，這不就直接少了個對手。

可大家都是聰明人，羊書也不出所料地并沒有與楚帝鬧翻，并且還非常完美的完成了帝位交接。

不過大家也不急，畢竟國與國之間的算計可都是以十年，甚至是百年做為單位的。

哪怕是如今年紀最大的燕國女帝，在各種天材地寶的加持下，也有自信再活五十年。

但羊書你呢，你真的舍得就這么楚臣當到死嗎？

至于現在的結果也已經明了了。

智多近妖的羊書也沒有抵抗住皇位的誘惑，選擇在最后的時光里與楚帝斗上一斗。

當其余各國女帝聽到羊書還曾嘗試借鳳胎時，著實嚇了一跳。

還好楚國女帝沒有同意，不然她們不是讓羊書白白多活了五六年嗎。

那可太像戲臺上的小丑了。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之后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各國無一例外，所有前往道宗修煉的皇女，全都剝奪皇位繼承權。

為什么？

沒看到有羊書輔助的楚帝都能干出這樣的蠢事嗎！

一想就知道，在道宗什么帝王心術都學不到。

心懷鬼胎的眾人，目送著馬車逐漸駛向皇宮。

仿佛在送別著那個名為羊書的時代。

此刻的宮門口已經聚集著數十名官員。

她們倆人一組，三人成團，眼神不住的飄忽著，互相試探著各自的想法。

而玉雯在將馬車停穩后。

更是直接無視了眾人異樣的眼光，神態自若的半跪到馬車旁。

直到羊書下了車，才駕著馬車緩緩向相府趕去。

至于不遠處的眾臣則是把這當作相父對他們的暗示。

只有主動俯首，才能成為他的人。

一些自認是資深相黨的朝臣，則是諂笑著向羊書走來：

“相父，昨日那些上門禮品，您覺得意下如何啊？”

羊書摸著自己的胡子，一臉審視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眼前這人究竟是誰，隨后淡然的說道：

“李長史，你做的不錯。”

圍在一旁偷聽的相黨們，見今天的相父這么好說話，紛紛擠到面前。

試圖刷一波臉，讓羊書能夠有個眼緣。

而帝黨們則是聚在一起抱團取暖，紛紛吐槽著這狗賊倒反天罡。

竟然特意在宮門前把女子當做車凳，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等早朝開始，自己一定要狠狠的參他一筆。

什么，為什么不提昨日的送禮？

別鬧了，女帝昨天都親自送了個“相府下馬”呢。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宮門口聚集的朝臣越來越多。

而羊書面前也是越來越熱鬧，說到興起時，甚至還會爆發出哄笑聲。

這也惹得帝黨連連側耳傾聽，深怕取笑的和自己有關。

卯時已到，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數名女官魚貫而出。

這時，群臣皆自覺地噤聲斂氣，跟隨著女官的腳步緩緩朝宮內走去。

而女官中領頭那位，則是特意找到羊書，恭敬地行了一禮，輕聲說道：

“相父大人，陛下念您勞苦，特意備好了軟轎，還請隨在下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