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打開后的空間一片漆黑,眾人駐足在前,不敢輕易邁進,解奴辜帶著三人略微后撤,警惕的注視著黑暗深處。
“這石門怎么突然就打開了?”
陳霽望著主墓室大開的石門,有些疑惑,與其他三人給別對視一眼,確認并沒有人觸發機關。
“在外人不曾觸動的情況下,機關是不會輕易觸發的。”
“也就是說,是引我們至此的人?!?
陳霽話音剛落,墓室的黑暗深處就傳來了男子低沉厚重的聲音。
“諸君,恕本王招待不周,還請入室中一敘?!?
雄厚的聲音回蕩在墓道中,待回聲散去,墓室內的長明燈紛紛亮起,渤海王劉悝站在墓室的中央,笑呵呵的看向進來的四人,他抬起手臂,示意眾人席地而坐。
“久聞潁川陳氏出了一位絕世的公子,資質英敏,如今得見,果真如此?!?
渤海王劉悝對陳霽很是欣賞的夸贊一番,對他點了點頭,隨即看向陳霽身旁的三人。
“也難怪會有如此能力出眾的手下。解方士,烏角先生可好?當初本王有幸與烏角先生有過一面之緣,今日能再次遇見先生的弟子,也算是緣分了?!?
“大王尊貴無雙,能與大王有緣,乃是鄙人的福分?!?
解奴辜一臉警惕的望著渤海王,這個人明明是俗世王侯,為何身上卻有清氣,而且他怎么會見過先生呢?聽到烏角先生這個稱呼,最驚訝的莫過于陳霽了,因為烏角先生的真名喚作左慈,在東漢末年游走四方,傳說他已有幾百歲了,而在葛洪的《抱樸子》中記載,左慈更是道教靈寶派祖師葛玄的師傅。
陳霽將目光投向解奴辜與張貂,既然解奴辜與左慈有關,那張貂又是何人的弟子呢?
“大人在想某的師承?”
一向沉默寡言的張貂主動向陳霽問道,陳霽對此不加否認,點了點頭。
張貂笑著看向陳霽,瞇著的雙眼睜開,認真的對陳霽說道:“家師南華,奉師命助大人中興大漢。”
陳霽仔細地打量著解奴辜與張貂二人,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已經對他們神異的手段有所防范了,在張貂說出南華的名字時,他更發覺得不簡單,因為這南華仙人本就是虛構的人物,在歷史上不曾出現,這不由得讓他懷疑起此方世界究竟是演義,還是現實。
眼下不由得陳霽多想,他此次是奉詔前來,調查謀反事宜,至于這些個神仙方士,日后有的是時間去探尋真相。
“大王可知侯覽已向陛下告發您要謀反一事?”
“若本王不知,也不會邀請諸君前來了?!?
“既然大王知道,就應該知道本官是奉陛下詔命,前來查你?!?
“本王甘愿認罪伏法,可惜,卻是不能與你們一同回京復命了?!?
陳霽被渤海王劉悝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難道。
“本王命不久矣,今日喚諸君前來,就是為了結束這場密謀,本王說的對吧,仇仲?!?
眾人沿著渤海王的視線看去,一位手捧冕服的老者彎著腰走進墓室。
“莫非,他就是那個假渤海王?”陳霽的內心揣測道,認真聽著劉悝與仇仲的對話。
“大王誠邀臣前來,臣自然奉命前來,豈敢輕慢?!?
“你仇仲的膽子還小么?現在這渤海國的王,不就是你么。”
“臣惶恐,臣之所為,皆奉先王遺命所為。”
渤海王劉悝一笑,不再與他爭論,轉后頭來對著陳霽等人介紹道:“他是先王劉鴻的大臣仇仲,也是當年奉命帶隊為先王尋找長生不死藥的人,同時,也是與本王共同密謀造反的人,也是你們所說的,假渤海王。”
“自從從海上搜尋三山無果后,他便帶著眾人以及一路上獲得的財寶回到了渤海,然而卻沒能得到先王的召見,反而收到了先王劉鴻的死訊,他不愿相信先王劉鴻已死的事實,所以率眾闖入事先與劉鴻約定好的地宮,撲了個空,于是他找了當時剛剛即位的我,說明自己想要帶著那些人為先王守陵的想法,而當時的我也恰巧需要他們帶回來的財寶,因此,我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并通過皇兄幫助修建了落葉寺用來藏匿他們?!?
“但后來我才知道,他們對先王的忠誠已經近乎瘋狂,他們試圖用所謂的海外仙術幫助劉鴻死而復生。”
陳霽瞪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將目光投向仇仲的身上,不禁喃喃道:“死而復生?”
“不錯,也是從那一天起,本王才知道,原來先王與我一樣,也一直在準備起兵的事實?!?
史阿聽到劉鴻要起兵也是疑惑,若他記得不錯,當時的皇帝不是他的兒子么。
“起兵?造自己兒子的反?”
劉悝聽到史阿的疑問,笑著搖了搖頭,正聲道:“恰恰相反,先王是要替他的兒子質帝報仇?!?
劉悝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追憶之色,他緩緩地講述著當年的真相,而仇仲此時渾身顫抖,似乎是想起了那些年痛苦的回憶。
“當年的外戚梁氏一手遮天,沖帝死后,太后又選中了先王劉鴻唯一的兒子劉纘承襲大統,對此,劉鴻自己本身是極力反對的,但相比較梁氏的如日中天,一個小小的諸侯王又能如何呢?迫于無奈,先王親手將自己兒子送往了危機四伏的洛陽,梁太后清楚先王的不滿,就將他從原本的樂安王改立為地理位置更好的渤海王,也就有了如今的渤海國?!?
“最后,先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質帝因指責梁冀為跋扈將軍而招致梁氏不滿,尤其是經過了朝堂上的幾次交鋒過后,梁氏更是感受到了年幼早慧的質帝的不凡,他們畏懼質帝日后在士大夫們的幫助下重新親政,進而一舉鏟除他們梁氏,因此梁冀便暗下狠心,年僅九歲遭到暗害,毒發身亡,遠在渤海的先王得到了這個令他心碎欲絕的消息,痛恨自己的無能,他下定決心要起兵,進發洛陽,從而除去梁氏,為自己的愛子報仇?!?
說完,劉悝指向墓室壁畫中的一幅,上面,欣喜的父親劉鴻抱起被稱為神童的兒子劉纘,那是他唯一的血脈,他的眼神中透露著無盡的思念與不舍,心碎欲絕的劉鴻不得不接受深愛的兒子已經被害的事實,他不敢回想兒子身在禁中的無助,因此在另一塊的壁畫中,劉鴻眼角含淚,憤恨的眼神與身后的兵戈所指的方向一致,洛陽,可天不遂人愿,劉鴻突然病逝,連帶著他想要為兒子報仇的想法,一同歸于塵土。
仇仲看著他們幾人,突然奮起喝道:“你們說的輕松,又如何明白能明白先王悲痛欲絕的心境?!”
“你們只知道大王命我等去尋找傳說中的三山仙島,尋覓所謂的長生不死的仙丹,可大王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尋求那長生不老的仙丹,他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殺入洛陽,手刃梁賊,然后用那顆寄予他全部希望的仙丹復活自己心愛的孩子。在大王的眼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大漢的皇帝,也不可能去覬覦神器,大王說過,他這一生沒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護一方百姓的平安,而最重要的,就是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質帝長大成人,可恨那梁賊,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弒君,可恨群臣,只有李固敢于站出來,卻也遭到戕害?!?
“所以,我才找到現在的渤海王,也就是你,劉悝。我感激你的兄長,也就是桓帝將他們梁氏一舉鏟除,卻也痛惜他沒有懲治那些貪圖自保的群臣!到后來,你被誣謀反,聯絡宦官,試圖恢復自己渤海王的身份,卻不曾想你的兄長卻撒手人寰,而皇位卻沒有傳給你,他唯一的弟弟,反而在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的主導下選擇了一個十二歲的稚子,眼看著又一個梁氏即將出現,我力勸你去搶奪迎立新君的詔書,而你,反倒是畏首畏尾,喪失良機,更是在宦官的威脅下,忍氣吞聲,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劉悝不是我要輔佐的王,我要復活先王,復活質帝。我要讓大漢回到原本真正的主人手上?!?
仇仲越發的激動,他伸出手指著劉悝,似乎有滿腔的怒火渴望傾倒而出。劉悝看著瘋癲的仇仲,沒有過多的解釋,因為他并不能像先王一樣無所顧慮,渤海國的子民,心愛的王妃,好不容易迎來的太平不能因為他的一己私欲,追尋那渺茫的造反,或許,這就是他難成大事的原因吧。
他也逐漸理解皇兄為何沒在生前指認自己即位,以自己的性格,真的能在權利爭奪那般激烈的洛陽中,得以保全么。
陳霽看向仇仲,聯想到地宮下的累累白骨,似乎明白了為何會有上百年的白骨出現,他在內心揣度著。
“所以地宮中的那些上百年的白骨應該就是他為了嘗試復活的失敗品,而壁畫上的飛升圖,記錄的也正是為先王劉鴻與質帝準備的儀式。”
仇仲將自己的目光望向陳霽,惡狠狠的說道:“我知道你是來抓我的,但我不能跟你走,我還要完成復活先王和質帝的使命,渤海國的軍隊已經被我盡皆調到此地,誰,也不能阻止我!”
仇仲所不知道的是,早在進入地宮之前,就用恢復的差不多的灰線蟲通知了距離最近的繡衣使,等待已久的繡衣使者立即出動。
如今的地宮之上,仇仲所謂的渤海國的軍隊,早已在繡衣使者的滲透以及所帶來的三州兵馬的支援下,放棄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