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樹梢照下來,落進了槐林巷的墻壁上。
現(xiàn)在是未時,太陽徐徐下墜,散發(fā)出的光線變得柔和,路面的積雪在緩慢融化。
趙玉城走在巷子里,腦中還在思索著賴九和云翩躚。
賴九一定隱瞞了什么。
他懷疑是金大慶在背后指使他,將別人的目光引向云翩躚。
云翩躚和賴九不同,她不是個會撒謊的人。金大慶又想讓她扮演什么角色呢?
目前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金大慶不在流云觀。
可他不明白,金大慶為何要把他們引到流云觀。
現(xiàn)在只能等高舍人帶回答案了。
思索間,他已回到了小院門外,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狗兒,他顯得很興奮,拉著趙玉城手道:“二哥,你快進來,瞧瞧誰來了!”
來的是慕容流盈。
她就站在正屋的桌子邊,桌上擺放著一套茶具,她正在點茶。
小順子、大頭和小五用手撐著下巴,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動作,似乎在學(xué)習(xí)她點茶的手藝。
慕容流盈已經(jīng)點好了一杯茶,李存繼正坐在椅子上喝著。
趙玉城進來后,她端著第二杯點好的茶過來,遞給了他。
“趙郎君,小女又來叨擾了。”
趙玉城接過茶盞,微笑道:“歡迎之至。”
李存繼一向是個粗手大腳的典型武人,然而喝慕容流盈的茶時,他就忽然變成一個文人般,又斯文又秀氣。
“趙兄,這是流盈從太原帶過來的陽羨茶,江南名茶,一般人可喝不到。”他一邊喝,還一邊稱贊。
趙玉城品了一口,只覺口感醇厚,齒頰留香,似乎還有一種獨特的余韻。
不過他并非愛茶之人,一杯茶喝完后,便問起慕容流盈來意。
慕容流盈道:“不瞞趙郎君,小女是為金大慶而來。”
小順子插嘴道:“二哥,慕容娘子剛剛把金大慶的事跟我們說了,原來他找過慕容鈐轄!”
大頭接著道:“對啊,不過事情泄露了,慕容鈐轄還沒去,金大慶就遇到了殺手。”
小五道:“他以為是慕容鈐轄派的殺手,所以就逃離太原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解釋了好半天,趙玉城才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數(shù)日前,慕容居廉收到金大慶一封信,他說耿南仲與遼國潰軍勾結(jié),所以才答應(yīng)對方招降的條件。
金大慶手中還握有兩人勾結(jié)的證據(jù)。
彼時,慕容居廉正因為收降遼國潰軍之事,與耿南仲有分歧。
所以他十分欣喜,立刻派人去見耿南仲。
結(jié)果這事也不知怎么泄露了,耿南仲派去的人先抵達(dá)約見地點,金大慶險些被殺。
金大慶以為被慕容居廉出賣,于是逃出太原府。
慕容居廉猜他很可能回清源縣,這才讓趙玉城幫忙尋找。
慕容流盈表情嚴(yán)肅,道:“趙郎君,那些遼人提出一個條件,想要朝廷允許他們獨立成軍,仍由遼人首領(lǐng)統(tǒng)領(lǐng)。”
李存繼放下茶盞,道:“遼人不可信,若是答應(yīng)他們,就是養(yǎng)虎為患!”
慕容流盈道:“二伯也是這樣說。可朝廷心思都在江南那邊,準(zhǔn)備答應(yīng)這條件!”
趙玉城點點頭,道:“所以慕容鈐轄想拿到金大慶手中的證據(jù),朝廷若知道耿南仲與遼人勾結(jié),就不會答應(yīng)條件了!”
慕容流盈道:“正是如此。二伯很重視這事,所以也派我過來。”
趙玉城忽然道:“你們知道金大慶為何背叛耿南仲嗎?”
慕容流盈微笑道:“來清源縣之前,小女便查過這事。”
趙玉城忙問:“是為什么?”
慕容流盈反問道:“趙郎君,你知道金大慶是哪國人嗎?”
趙玉城奇道:“難道他不是宋人?”
慕容流盈道:“他是燕京人!他全家十幾口人,都被一名遼國將領(lǐng)殺害,這才逃到宋境。”
趙玉城腦中一閃,道:“莫非那支潰逃的遼軍中,就有殺他一家的仇人?”
慕容流盈點點下巴,面色凝重,道:“那人叫耿守忠,就是那支遼國潰軍的首領(lǐng)!”
趙玉城沉吟半晌,忽然道:“小順子,大頭,小五,狗兒,你們?nèi)臀易鲆患拢 ?
四人走到他跟前,站成一排,等候他的命令。
慕容流盈也好奇的望著他。
趙玉城道:“你們?nèi)フ{(diào)查一下賴九在城中有哪些親朋好友,然后去他們家中找一個人!”
小順子忙道:“是找金大慶嗎?”
趙玉城搖了搖頭,道:“不,你們要找的是賴九母親!”
四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話中意思。
趙玉城并不多解釋,只讓他們立刻行動。
四人應(yīng)諾一聲,轉(zhuǎn)身去了。
趙玉城又向李存繼道:“李兄,你去幫我盯著賴九。”
李存繼什么也不問,站起身,背上雙鞭,大步流星的去了。
屋中只剩下慕容流盈和趙玉城兩人。
慕容流盈觀察著他表情,道:“趙郎君,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金大慶在哪了?”
趙玉城想了想,道:“現(xiàn)在只有八成把握。”
慕容流盈眸光一亮,道:“那剩下兩成呢?”
趙玉城道:“需要等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
趙玉城正要答話,外面?zhèn)鱽硪魂嚽瞄T聲,隨即有人喊道:“玉城兄,你在家嗎?”
趙玉城聽出是高舍人的聲音,笑道:“消息來了。”
李存繼剛出去,院門沒關(guān),高舍人直接推門進來了。
瞧見慕容流盈也在,他又驚又喜,道:“慕容賢妹,你也在啊!”
慕容流盈微微一笑,向他點了點頭。
趙玉城將他請入正屋,向他詢問來意,高舍人面色瞬間變得凝重。
“趙兄,金大慶死了!”
趙玉城不驚反喜:“你瞧見他尸體了?”
高舍人先是搖頭,隨后點頭:“尸體沒瞧見,不過看見他骨灰!”
“骨灰?”
高舍人接過慕容流盈給他點的一杯茶,一邊喝著,一邊將剛才的經(jīng)歷娓娓道出。
原來他與趙玉城分手后,徑直去了流云觀,彼時齊志已帶人將流云觀封鎖,正在審問郭震。
一番逼問下,郭震也承認(rèn)金大慶來過,但只要了點銀子便離開。
齊志哪里肯信,在觀中大肆搜捕。
當(dāng)他搜到郭震煉丹的山洞時,命人打開丹爐,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不少骸骨碎片。
齊志大吃一驚,命人仔細(xì)搜索,很快又在里面發(fā)現(xiàn)一顆金牙。
趙玉城聽到這,笑道:“所以你們認(rèn)為那些骸骨碎片,就是金大慶的骨灰?”
高舍人道:“玉城兄,你也該知道,金大慶有顆金牙,煉丹爐里的骸骨肯定是他呀!”
趙玉城搖了搖頭,笑道:“不對,那并非金大慶骨灰,而是他的金蟬脫殼之計。”
高舍人愣道:“可賴九說的很清楚,金大慶確實躲在流云觀,云蹁躚也不可能撒謊啊!”
慕容流盈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卻也沒有立刻就問。
趙玉城徐徐道:“別急,等小順子和李兄他們回來,你自然會知道一切。”
等待的工夫,慕容流盈才問起云翩躚和賴九的事,趙玉城細(xì)細(xì)跟她說了。
聽到云翩躚寧死不出賣金大慶時,慕容流盈感嘆道:“想不到風(fēng)塵之中,也有這般剛烈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