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評書中，有‘金呼家，銀楊家’的說法。

其實呼家和楊家未必比得上折家和種家，不過也確實是北宋的將門世家。

趙玉城動容道：“當然聽過。他莫非是呼延家的人？”

慕容流盈點了點下巴。

“是的，他本名呼延繼，是呼延家現任家主呼延慶的侄子。只因被開出族譜，才改名李存繼！”

趙玉城皺眉道：“他為何會被開出族譜？”

慕容流盈垂下目光，道：“當年耿南仲搜刮花石綱時，用卑鄙手段，將太原府幾家大商戶抄了家，侵奪他們財產！”

趙玉城聽到這，心中一陣感慨。

耿南仲所做之事，朱勔已經在江南做了十幾年，也正因如此，才促成了方臘造反！

慕容流盈續道：“經略相公張孝純母親過壽時，李世兄和折世兄在壽宴上將此事攤開。只可惜，太原府權貴都懼怕耿南仲背后的宰相王黼，無人敢說句公道話！”

趙玉城心中一動，暗道：“折可存難道也是因為此事，得罪了耿南仲？”

慕容流盈道：“此事過后，呼延慶怕王黼報復，將李世兄開出族譜。”

“那折可存呢？”

“折可求并不像呼延慶那般懼怕王黼。在他保護下，折世兄只是被從前線調到了清源縣！”

趙玉城深吸一口氣，終于明白整件事的脈絡。

難怪李存繼不愿刺殺折可存，原來兩人曾經同仇敵愾，共同對抗過耿南仲。

折可存雖然調離前線，畢竟沒有被家人出賣。李存繼就慘多了，難怪加入了摩尼教。

沉默良久，他忽然問：“耿南仲陷害那幾位商戶，是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去年十一月份吧?！?

“那花石綱是何時送出？”

“十二月?！?

趙玉城目光一閃，道：“我聽人說，江南的花石綱都是十一月送。”

“是的。十二月送的話，稍有耽擱，就趕不上歲末獻禮。耿南仲應該是搜羅花石綱不順，十一月沒能搜齊，這才拿商戶開刀，趕在十二月送出！”

趙玉城不再提問，站起身，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慕容流盈見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之事，便安安靜靜坐著，絕不打擾，一雙秋水剪眸，隨著他的身影來回晃動。

突然間，趙玉城一拍手，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慕容流盈忙問：“趙郎君，你想到什么了嗎？”

趙玉城輕吐一口濁氣，笑道：“說來慚愧，直到現在，我才總算把小折將軍遇刺的情況理清！”

慕容流盈訝道：“那件事不是很清楚了嗎？”

趙玉城搖了搖頭：“我先前的分析錯了，利用李存繼刺殺的人，并非摩尼教中人。這件事中，還藏著另一股勢力！”

慕容流盈道：“是誰？”

趙玉城并未立刻回答，想了一會，說道：“慕容娘子，你還記得那天我在西濟堂拿出一瓶水銀嗎？”

“當然。若非那日所見，小女今日也不會來訪了。”

“你知道我的水銀從何而來嗎？”

“正有疑惑?！?

趙玉城笑道：“你也瞧見了，我很窮，根本買不起水銀。實不相瞞，那東西是別人送我的！”

“何人如此大方？”

趙玉城緩緩道：“對方并非當面贈送，而是將水銀放在我床底下！”

慕容流盈怔了怔，道：“我聽三叔說過，此物有毒。郎君那天又說，它能飄散到空中！”

趙玉城贊道：“娘子果然聰慧，對方將水銀放在我床下，就是為了殺我！”

慕容流盈不動聲色道：“是何人所為？”

趙玉城往椅子上靠了靠，雙手放在膝蓋上。

“我并無仇家，就算得罪過人，對方也不可能用水銀來殺我。思來想去，只能是因李存繼的事，惹來殺身之禍！”

慕容流盈沒有說話，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趙玉城接著道：“要殺我的人，就是真正策劃刺殺的人，卻被我無意中破壞。本來他們想直接除掉我，卻被你和高舍人撞見，才改用水銀！”

慕容流盈微微一驚，道：“是那日派人請你用宴的金幫主嗎？”

趙玉城感嘆道：“不錯，就是金大慶。若非娘子那天相救，我可能已經是個死人了！”

慕容流盈疑惑道：“是他在幕后策劃此事？”

趙玉城道：“準確來說是兩個人，還有一人是巡檢司巡檢，齊志?！?

“郎君有何依據？”

趙玉城道：“第一，要策劃此事，必須提前知道摩尼教的刺殺計劃。摩尼教據點在白月俺，只有巡檢司最可能發現他們身份，并探出他們計劃！”

慕容流盈想了一會，點頭同意。

趙玉城又道：“第二，李存繼在晉祠鎮遇到王震，晉祠鎮是汾河幫的地盤，所以王震極有可能是金大慶的人！”

慕容流盈又點了點頭。

趙玉城繼續道：“我已派人調查過，金大慶是齊志一手推上幫主之位，所以這兩人是一伙的?！?

慕容流盈道：“可我還是不明白，他們為何要策劃此事，這二人與折世兄、李世兄有仇嗎？”

趙玉城看了她一眼，道：“我調查過齊志，他一年之前，忽然連升數級，成為了巡檢。有人說，他在太原府有一個靠山！”

慕容流盈心中一凜，知道二人也是聽命行事，問道：“是誰？”

趙玉城緩緩道：“河東轉運相公，耿南仲！”

慕容流盈怔了一下，拿起茶杯慢慢轉動著，靜默良久，輕輕道：“原來竟是他?！?

趙玉城本來還準備繼續解釋，沒想到她輕易就接受了，奇道：“你相信我的推測嗎？”

慕容流盈幽幽道：“利用李世兄來殺折世兄，再將罪名嫁禍在李世兄身上。這對耿南仲來說，是報復二人最好的方式！”

趙玉城暗暗點贊，慕容流盈確實聰慧過人。

有時候看起來很復雜的事情，換一個角度去分析，就會變得非常簡單。

慕容流盈抬起頭，正色道：“趙郎君，小女既知此事，也想盡一份心力，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趙玉城摸了摸鼻子，道：“我剛才說的那些，都只能算推測，要證明這些，需得著手調查！”

“如何調查？”

“找出關鍵人物王震！只要找到他，證明他背后之人是金大慶，就能驗證我的推斷！”

慕容流盈道：“要找人的話，我可以提供人手?！?

趙玉城笑道：“多謝娘子美意。找王震的事，我自有辦法，有另外一件事，倒是需要娘子幫忙！”

“何事？”

趙玉城道：“你認識小折將軍吧？”

慕容流盈遲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趙玉城道：“這件事背后如果真是耿南仲，就算找出王震，指認出金大慶，也沒那么容易解決。需得依靠小折將軍的力量！”

慕容流盈道：“所以你想讓我去問問折世兄，他知道真相后，是什么態度？”

趙玉城嘆了口氣，道：“在下一介白身，本就不該牽扯此事。如果小折將軍不愿得罪耿南仲，我會立刻停止調查！”

慕容流盈眼瞼不住閃動，顯得十分猶豫。

趙玉城不愿勉強，道：“娘子若是不便，我自己去找小折將軍也行！”

慕容流盈搖了搖頭，道：“若是你去說，肯定會引起折世兄猜疑！也罷，我去一趟便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