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在水底下撈到陳大年的時候，他早就已經死了。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才偷來的首飾，只能還回去。后頭我娘還帶著我到陳家去鬧過，說我受了驚嚇生了病，讓他們賠銀子。”

賈大娘說起這些，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很得意，她偷東西的事不為人知，殺了人也沒有受到懲罰。

甚至還將自己從加害者變成了受害者。

難怪村長在說起這事的時候，臉色晦暗不明。

他說陳大年有怨氣，想來應該是相信陳大年是無辜的。

但村子里其他人并不這樣認為。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童能殺害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

那時的輿論只怕是一邊倒的狀態。

陳老太定然承受了許多痛苦。

失去相公就已經足夠她難受了，還有迎面潑來的臟水。

罪魁禍首還到家中來討要賠償。

“陳家也真是夠小氣的，只拿了一兩銀子出來。后來還因為受不了村里的閑言碎語搬走了。誰知后頭我嫁人，居然嫁到了他們村，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我最開始眼瞎那會兒，她還來笑話我，說我是惡有惡報。也不看看誰到底才有惡報。她那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的孫女，可是有空就往我這會兒跑！”

陳珠兒聽到這里，都想給自己一巴掌。

她要是早知道這些，哪里還會到這里來？

被一個蛇蝎心腸的人給騙了，還在她身上浪費了那么多靈泉水，陳珠兒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她不由想，蓮兒……會不會也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賈大娘這般會偽裝，她作為女兒，只怕也不遑多讓吧？

要不要讓蓮兒也試試實言果？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珠兒見賈大娘迷茫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晰，知道那是實言果的效力過了。

好在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珠兒，你拿的糕點很好吃，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等我好了，也要做來吃。”

賈大娘清醒過來，并不記得方才發生的事，只知道她又吃到了陳珠兒帶來的好吃的糕點。

只是這次喝的水沒有之前那般甘甜了，還帶著一絲奇怪的苦味。

她低頭，想再嘗嘗看，但發現茶杯里的水已經空了。

賈大娘也沒有起疑心，只當是自己認為這水和之前的一樣，所以一口就給喝光了。

實際上是被陳珠兒給倒掉的。

因為她知道賈大娘清醒過來之后一定會覺得水的味道不對。

“是我奶做的，我也不知道她用了啥。大娘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問我奶。”陳珠兒笑著說道。

賈大娘發出了兩聲干笑。

她哪里敢去陳老太那里問？

但面上還是要裝出一副答應的樣子來，“好好，等我好了，一定去！”

“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再不回去我娘該罵我了。大娘，我先走啦！”陳珠兒在見識過她的真面目之后，就不想與她多相處了。

“好。”賈大娘一臉慈祥。

可當她轉過身，她露出的卻是另外一副面孔。

陳珠兒將藏在草叢里的竹籃拿出來，采了一籃子野菜，正要往回走，就看到了蓮兒。

“珠兒，你怎的在這兒？”她走過來，笑著打招呼。

“昨兒個在縣城里買了十只小雞崽，采點野菜回去喂它們。”陳珠兒晃了晃手中的竹籃。

“和墻他……好些了嗎？”蓮兒知道自己不受陳家歡迎，就算過去探望陳和墻，也會被攆出來。

只能從陳珠兒這里打聽消息。

“和墻哥好多了，蓮兒姐姐不用擔心。”陳珠兒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她的神情。

想看看她這關心是不是真的。

“珠兒，我臉上有臟東西嗎？”蓮兒從來沒有被陳珠兒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然會覺得奇怪。

陳珠兒搖了搖頭，“沒有。我是在想，我奶為啥不喜歡你。”

聽到這話，蓮兒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那日陳老太和劉麗花說的話還歷歷在耳。

她原本以為只要自己作出改變，就能贏得她們的喜歡。

可現在看來，她們不喜歡的并非是她這個人，而是她的出身。

可她……又如何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呢？

“大概是覺得我是個拖累吧。村里的人不都說嗎？誰娶了我誰倒霉。不但要幫我養爹娘，還得幫我養弟弟。”蓮兒苦笑。

這樣的話，她實在是聽得太多太多了。

“我奶不是那樣的人。”陳珠兒說得斬釘截鐵。

“是我的問題。是我配不上和墻。”蓮兒垂下腦袋。

她從前也以為陳老太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心里才一直抱有一絲希望，覺得有朝一日她和和墻一定能打動陳老太。

可現在看來，人都是一樣的，趨利避害。

誰愿意攤上她這一家子呢？

陳珠兒觀察了半晌，覺得蓮兒與她娘并不是同類人。

但就算是這樣，她與和墻哥的緣分，只怕是也盡了。

這樣的仇怨，她奶不能原諒，她三伯父也不會原諒。

加上還有劉麗花從中作梗，他們兩個人面前的阻礙太多太多了。

“蓮兒姐姐，你肯定也能找到一個喜歡你的人，就像我爹喜歡我娘那樣。”陳珠兒由衷地說道。

蓮兒聽了她的話，抬眼看向了她，眼底帶著疑惑和心酸。

珠兒可是一直站在她這邊的，之前還一直撮合她和陳和墻。

可現在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珠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蓮兒知道珠兒很聰明，不會平白無故這樣說。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陳珠兒搖了搖頭，“你回去看看你爹吧，他又受傷了。”

蓮兒聞言，沒有再多停留，匆匆往家里跑去。

一進院子，她就聞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和之前珠兒拿來的糕點味道一樣。

她一下就猜到，珠兒來過這里了。

“是蓮兒回來了？”她娘倚在門邊，問了一句。

蓮兒沒有回答，徑直走向了她爹所在的位置。

她看到地上有一根斷開的棍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于是伸手掀開了被子。

她爹穿著單薄的里衣，身上密密麻麻滿是傷痕。

那幾道新鮮的傷痕，與地上的棍子正好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