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我想向您打聽個事，前面雨石鎮上可有姓楊的人家，家中有四子一女，女兒嫁去了京城的……”明雅意上前詢問，并塞了塊碎銀子過去。

這天兒太冷了，大爺本想不搭理回去的，但手里握著銀子，便忍得寒冷了。

“雨石鎮上有個楊家村，楊家村里半數人都姓楊，四子一女的也有的是，不過你說女兒嫁去京城的，倒有那么一戶。”大爺接著說道：“不過聽說他家女兒嫁的那個高門大戶年初的時候出了事被下了大牢，他家也跟著受牽連，如今還在不在雨石鎮，倒也不一定了。”

明雅意聞言一驚，大爺說的定然就是外祖母家了，沒想到自家遭的事，讓他們也受了牽連。如今外祖母一家還在雨石鎮嗎，自己如今前來投奔，他們會喜歡自己嗎？

離得越近，明雅意心里越忐忑。

“走吧，這就快到了。”楊鷙催促她，也似乎看出她的忐忑，在安慰她：“他們是你的親人。”

到了楊家村，再一打聽，卻聽說她外祖一大家子早在半年前就搬離原先的宅子，離開了楊家村，去向不明。

明雅意聽著心里沉沉的，中原人自古以來安土重遷，沒有人愿意輕易離開家鄉故土，除非是出了什么重大的變故。這么看來，父親的出事，對外祖一家的影響竟然這么大。

“那眼下該怎么辦啊？”明雅意心里有些凄惶，突然就覺得這天大地大的沒了立足之地了。

一陣寒風吹來，柳陌白打著寒顫：“明小姐不要著急，你外祖一家住在楊家村這么多年，一定有認識的街坊鄰居，咱們先住下來，然后一一打聽，總會打聽到的。”

明雅意小心翼翼的看向楊鷙，他說過把自己送到，就要去京城奔前程的，如此一來又要耽擱他的時間了。

“我家也在楊家村上，既然回來一趟，自該要回家看看家人，本就想住上幾日的。”楊鷙淡淡的說道。

“太好了，那咱們去老大家住吧！”柳陌白自來熟，覺得老大的家就是他們的家。

另一邊苗大壯已經去牽馬繩了，餓了，去老大家吃飯去。

楊鷙咳嗽了一聲，面上有些復雜的神色，但最終也沒說啥，悶頭帶著他們一起回了闊別了十幾年的家。

楊鷙的家在村子最東頭，一條河從宅子東邊流過，此時河面已經結了冰，宅子門口的樹都光禿禿的蒙上了一層白霧。

一大幫子人，連人帶馬車的停在了門口的數下。

有隔壁的鄰居揣著手出來撿柴取暖，正好看到馬車上下來個冰雕玉琢不似真人兒的小姑娘。

不由的好奇近前瞅了瞅：“哎呦，這不是楊大膽家的老大彘兒嗎！”

楊鷙略有尷尬，彘兒是他的乳名，其實他的大名本來是楊彘。不過在當兵入籍的時候，軍營里的軍師覺得彘字不雅，給他改了現在的楊鷙。

見楊鷙點頭，那人又驚訝的說道：“聽他們說大赦天下后，你的兵當不成了，落草為寇了。這兩個小娘子是你搶來的壓寨夫人吧？”

楊鷙：“……”

柳陌白打開扇子堵著最，咕咕咕悶笑。

明雅意臉通紅，眼睛卻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果然什么人，都逃不開鄰里鄉親七大姑八大姨的嘴啊！

楊鷙轉頭正看到樂不可支的明雅意，縫了幾道疤痕的眉毛挑了挑，對著明雅意做了個口型。

“小白眼狼！”

明雅意趕緊閉緊嘴巴，表示不再笑他。

楊鷙磨磨蹭蹭的過去推門，他爹楊大膽披著一床破棉被，隔著窗戶往外看：“誰啊？走錯門了吧……”

楊鷙也不說話，默默的把馬牽了進來，拴在牛棚里。

楊鷙的后娘鄧氏的腳剛邁出堂屋門口，還沒等楊鷙喊人，她“嗖”的一下就閃身進了屋。

“他爹，你快出去看看，外面來了一幫子人，為首的那個兇神惡煞的，是不是山上的土匪來報復咱家了！”

“我不去，你去，你快去看看！”楊大膽蒙著被，死命不下榻。

鄧氏咬咬牙，可不慣著他毛病，一把掀了他身上的被，把他往榻下拖：“楊大膽，楊大膽，你娘給你起的這名兒可真真的好！給我下來吧你！”

楊大膽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出來。

顫顫巍巍的打量著楊鷙，咦！怎么有些眼熟。

不對，他也沒見過長得這么兇的人啊。

不會真是土匪吧。

“這位壯士大哥來我家，所謂何事啊？我們全家都是老老實實的本分人，大哥是不是找錯人了？”楊大膽大著膽子開口問道。

這……連自己兒子也不記得了？明雅意驚訝的瞳孔震了震，楊鷙倍覺得丟臉。

苗大壯一巴掌拍在柳陌白的腰上：“哇！不虧是咱大哥，大哥他爹都喊他大哥！”

柳陌白腰上的傷剛好，被他一拍，痛的那叫一個酸爽：“再胡說八道，動手動腳的，我讓大哥揍死你！”

“沒找錯人，就找你。”楊鷙臉上快要掛不住了。

十幾年不見了，他爹楊大膽還是以前那個德行。

說著，楊鷙招呼大伙進屋，然后熟門熟路的走進里屋，從破舊的床榻低下摸出一個缺了邊磕了底兒的銅火盆。

“咦……這銅火盆丟了十幾年了，你怎么找出來的。”楊大膽在后面，本以為他來打家劫舍，誰料摸出個破火盆。

然后他開始打量著這些不速之客，除了那個刀疤眉和傻大個，另外三個，都不嚇人。

“這是……彘兒！”還是鄧氏這個后娘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來。

楊大膽這才反應過來，指著楊鷙“你你你”了半天，想要罵這個不孝子嚇唬他老子，但對上楊鷙那雙打小就不服管教，長大了更加桀驁不馴的眼睛，便把罵人的話給咽了回去。

“爹，姑。”楊鷙這才懶散的喊了聲人。

鄧氏是楊大膽的表妹，他從小不肯喊她娘，就喊姑。鄧氏拿他也沒法兒。

“你咋回來了？”楊大膽看著楊鷙拿來柴火不要錢似的點了那么多取暖，有些心疼。

楊鷙：“路過。”

楊大膽：“路過？”

“你還要走？”鄧氏和楊大膽對視一眼：“好容易回了家，怎么能走呢。”

“就是就是啊，別走了。”楊大膽也趕緊說道。

楊鷙眼皮垂了垂，以前她是巴不得自己離開這個家，少吃一口家里的飯。自己離開家鄉當兵十幾年，從來沒有收到過他們的來信，更別提是冬衣了。

這次怎么改了口，一看就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