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才剛從街上回來,心頭突突跳得厲害。
她才去采買了些平常用的物件兒,都不用她特意打聽,所有路上的人都在討論這場未知輸贏的戰爭。
前線打得厲害,聽說青州那兒死了不少的人,積累的尸體可以說是比山還要高,能逃出來的早都已經逃出來了,還有很多沒來得及逃出來的平民,大多都死在了那場戰爭里。
折枝不禁兜緊了衣衫,一想到那到處流血的場景,就渾身控制不住地打著哆嗦。
那場景實在太過慘烈,只要見過一次的人,恐怕終生都不能忘記。
桑桑見折枝自從從外頭回來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猶如好像失魂了一般,灑掃的時候都愣愣的站在那兒,手下不知清掃著什么,只會機械的重復動作。
“折枝?”
......
“...折枝?”
她的兩聲呼喚,才算是將折枝的魂兒給拉了回來。
“夫人可是有吩咐?”
桑桑搖搖頭,“可是外頭發生了什么,怎么見你一回來就失魂落魄的。”
她如今雖然住在皇宮外頭,可卻不能出去,只能從手下的人這里打聽到一些外頭的消息。
折枝勉強一笑,“沒什么,就是覺得打仗真的很殘忍,青州的百姓真是受苦了。”
桑桑折被的手一頓,她自是見過戰場廝殺的殘忍,也見識過流民的無辜與可憐。
“青州,如今戰況如何了?”
“打了幾場,都是你來我往的,真要論起來,并未分出勝負,倒是死了不少的人,而且聽外頭的人說,可能別的地方也要打仗了...”
桑桑的心一緊。
這戰爭只要開了頭,恐怕不爭個你死我活,很難收尾。
忽然,折枝那雙咕嚕嚕的眼睛四下翻看一番,見屋子里沒人,才壓低聲音問道,“夫人希望,是哪一方能獲得最后的勝利?”
桑桑一愣。
沒想過折枝竟然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她是后進的錦瀾宮,連自己是冒牌的元妃娘娘都不知,所以她就更不知自己與沈卿司之間的關系了。
“你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
折枝有些擔憂,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這些日子與夫人越相處就越覺得舒心,相比于主子,她更像是一個知性溫柔的姐姐,并不像別的主子一樣對她們下人頤氣指使,反而還會和她們一起做做平常的活計,就算是她們伺候得不周到,或者是有做錯事情的時候,也并不責罰。
“不過是個栽種的花盆罷了,碎了便碎了,無妨。”
......
“你也不是有心的,下次注意就是了。”
......
“這東西便說是我弄壞的,轉頭不要和別人去說了。”
......
也正是因為如此,跟著來的這幾個小宮女大家很快就熟稔了起來,整日和夫人在一起也都是有說有笑的輕松,不知比在宮里當差的時候輕松快樂了多少。
所以這時候,她才破了規矩,同她說了這樣的話。
“夫人希望,是哪一方能獲得最后的勝利?”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直到她自己都覺得無趣,覺得自己越界的時候,夫人回了話,“你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
倒不是責問或則責怪的語氣,而是平平的,正如她們平時討論的花兒草兒一般的。
“是...是奴婢在外頭聽說來的...”
她買青菜的時候正巧是在茶肆門前的窗子下,正巧聽到幾個人的爭論之音。
自然話題也都是此次的戰役一番,可聽幾人話里話外的意思,雖未明說,卻都是有暗自期盼勝利的一方是五皇子吳王。
出去的時間和次數久了,這樣的話,她聽了好幾次。
可知,如今人們雖然還安穩的生活在澧朝京都,可心中都有著自己的小九九盤算。
五皇子之勢已經占據青云城一帶四個州,被占領的州的人民不僅沒有收到殃災,其兵第一令就是入城以后要理待百姓,除卻官員任職調度要全部取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運行原封。
其二,又專門設立青天司,專斷過往不平事,自從青天司一走馬上任以來,那些被欺壓多年的無辜百姓都找到了發泄的關口,紛紛上訪那些澧朝腐敗官員和被他們曾經保護的黑惡勢力的一些地痞無賴、流氓一輩。
青天司可不是什么打馬虎眼的地方,無論那些作惡的人有多少關系和銀錢,都是鐵面無私,只以事論事,一時間處決的人渣在千數以上,而刑罰于眾人面前的那些,又加之千數不等。
實在是大快人心之舉動,只這一招,便已俘獲了當地所有民眾的支持!
而這事是藏不住的。一時間青天司的美名播傳天下,那些還沒有被沈卿司打下來的州,百姓們無不議論著青天司的事跡,而那些官員便都提青天司而色變。
好似天下未變,可一切,卻又都隱隱戳戳的進行著。
任誰都無法改變。
顧葉初一道道的折子和命令下去,明明是去腐挖蟲的目的,可到了下面,卻都變了味道,收效甚微。
他有心想去挽起澧朝在天下人心中的威信與信任,可卻不知,千里之堤毀于蟻穴,這并非一朝一夕的結果。
更不是他幾個舉措或者口號就可以挽救的。
“也不知道這場戰爭,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平息,希望不要再繼續蔓延了就好。”
“不過聽說,他們的主帥拼殺在前,好像是受了重傷...”
“什么?”
折枝要出去的時候自言自語了一句,卻被身后的她忽然起伏的聲音唬了一跳,還以為是她沒聽聽清楚,懵懂轉過身去,看見夫人平常冷清的面上,快速拂過一抹不常見的情緒,可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似清水漣漪蕩開,歸于平靜。
再去細瞧,便還是原來的那張臉,那樣的情緒。
難道,她看錯了?
見夫人手持剪刀,修建花枝,漫不經心,“他們的主帥是誰?”
“夫人連這也不知道?就是以前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平寧候沈卿司呀!聽說他不顧生死拼殺在眾人之前,不慎被我軍射中了毒箭,如今還生死未卜呢!”
......
安寧之下,屋子重歸平靜。
那盞盛開的玉蘭花,不知何時,被人減去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