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娘娘,皇上身邊的元寶適才傳話來,今晚...今晚要宿在咱們錦瀾宮,瞧這時辰,奴婢是時候伺候您梳洗了...”
嬋桂是從內(nèi)務(wù)府新調(diào)來的錦瀾宮的大宮女,聽說之前那批的伺候的犯了天顏,已經(jīng)悉數(shù)被送走了,這才有了她的晉升。
能到這兒伺候,她父親可是用了不少的銀子,這才謀得了一個好差使。
宮女越級成為妃嬪的案例不在少數(shù),嬋桂又是這樣閉月羞花的年紀(jì)和長相,若說她心底不想著翻身成主的話,她自己都不相信。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原本就沒有什么可羞愧的。
此刻她伏低身子,低下的頭不時地向上覷看,覷看元妃的神色。
宮中人都言,早前皇上曾經(jīng)獨寵的那個因皇后毀容的元妃,不知有了什么機緣,一晚上的時間,那原本瘢痕錯落可怖的臉竟然一夜回春,不僅不見半點過去的影子,甚至容色更勝從前,又重新獲得了皇帝的專寵。
只是人人都道,這元妃或許是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打那以后性情大變,對待任何人都是冷冷的,也不愿和任何人來往,甚至皇后的召見都不怎么理會,像那出家的姑子一般。
偏偏就這樣的,還是受盡寵愛。
也是皇帝寵愛,特賜元妃娘娘免去了一切的繁文縟節(jié),讓她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除了他的命令,誰都不必理會。
更不用說無數(shù)的金銀財寶綾羅賞賜,以及夜夜專寵,真可謂盛寵至極。
這樣的寵愛莫說是后宮的妃嬪各有怨言,就是伺候元妃的這批新宮女個個都驚訝得很。
嬋桂走了出去,等在外頭端著衣衫的折枝忙跟上去,“姐姐今兒個怎么樣?...怎么樣,主可是愿意了?”
“愿意...那就有鬼了!”
嬋桂有些懊惱,怎么別的妃嬪求皇上來都求不得,她家的主兒可好,次次皇上來都拒之門外!
她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有這樣的傻瓜!
不僅傻,膽子還特別大!
竟敢拒絕皇帝的寵愛。
也是,不傻的話,又怎么膽大呢?榮華富貴,誰不想要?
“啊...那要照著這樣天天拒寵下去,皇上再碰上個心儀的,以后不來咱們這兒可如何是好?”
“嬋桂姐姐你人長得標(biāo)致又聰明,還是咱們宮里的大宮女,您快想想辦法,這樣下去不行的呀,跟著沒有寵愛的主子,咱們以后有什么前途?”
后宮失寵的妃子不少,那些妃子光有個名分叫著,實際上過的連他們這些宮女都不如!想想那樣的生活,折枝不僅搖了搖頭。
折枝的話更好戳中嬋桂心底最擔(dān)心的事情,她有些不甘心的往身后緊閉的房門乜一眼,沒好拉氣,“有人不識抬舉,我又能怎么辦!”
......
“那...那咱們還進去伺候嗎?不是說今晚皇上要夜宿在咱們這兒?”
“難道主不愿意,我還能拉著她去沐香待幸嗎?折枝,以后這樣蠢笨的問題你少問!誰叫咱們攤上這樣一個沒眼力價兒的呢!且伺候著罷!”
嬋桂的話雖然難聽,說她蠢笨的話也讓折枝臉上一紅,可她知道嬋桂是有些來頭的,父親似乎是京城一個小官兒,總比她們這些普通人家出來的孩子要更上進有機會些,況且她的樣貌確實是不錯的,因此也壓下心中的不甘不愿。
“姐姐您生什么氣呀?沒來的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我瞧著姐姐您是個識時務(wù)的,總有一日能從咱們下人堆里熬出去,那時候小的可就等著姐姐您的提拔了...”
嬋桂被這話捧得開心了些,也逐漸沒了適才的火氣,低下頭打量眼前新來的這個小丫頭。
“嗯...人長得雖說丑了些,好歹還長了張巧嘴!以后,就跟在我身邊一起伺候主子罷,少不得你的好處!”
折枝心中大喜,她本是后廚伺候的低等女使,如今就被提拔到主子身前伺候,自然月錢上和地位上的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多謝嬋桂姐姐!祝嬋桂姐姐早日高升得償所愿!”
......
門外的熱鬧聲傳到了門里,元妃也不在意。
只是呆坐著,望著眼前富麗堂皇的椒房,線香燃盡三柱,遠(yuǎn)處傳來依稀人群的腳步聲。
不耐,翻身。
皇宮的夜晚好冷寂,她在這里沒有一個認(rèn)識的人,一天下來,連一句話也不會說。
“篤篤——”
幾聲敲門聲,她捂住耳朵,懶得理會。
須臾,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
即使她不回頭去看,也能想象出此刻那人臉上的表情。
“一日就吃一餐,身子怎么受得了?”
顧葉初關(guān)切溫柔的聲音傳來,“來,嘗嘗御膳房新做的如意海參、芙蓉燕菜、金蟾玉鮑,還有解膩的翠玉白菜卷。”
桌前不一會兒就擺滿了珍饈美味。
“還要跟朕賭氣到什么時候,桑桑。”
他費勁心力把她從宮外接進宮里來,又來了一招偷梁換柱,此刻終于讓她能夠正大光明地陪在自己的身邊。
只是她的面上自從進宮以來就再也沒有笑過,甚至都很少理會自己,看待自己,仿佛是一個陌生人。
不免心中微微刺痛。
曾幾何時,他們是那樣的無話不談,是對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如今卻...
“不想理會朕就算了,難道連那孩子的事情,你也不關(guān)心了?”
“千帆怎么了!”
她猛然從床榻上翻身坐了起來,一身綾羅綢緞和頭上妃子的金玉之器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鲎仓簦涞煤寐牎?
“我已經(jīng)按照你的要求假扮了這個什么元妃,安安分分地守在這后宮里了,該是時候把千帆帶到我身邊了罷!”
她坐在他的對面,不見自己一身的疲憊與熬了整整三日的眼下青黑,卻只對那人的孽種關(guān)懷再三!
藏在衣袖的手心不斷握緊。
眉宇間,輕浮上淡淡的怒色不顯。
“朕說過,還不是時候。”
“那到底什么才是時候!”
她一把抓在他的袖子,力氣之大叫他手臂上的血肉微微疼痛,“我都不知道他一個人被人帶到哪里去了,他還是個孩子,從沒離開過熟人的身邊,他還需要娘親的陪伴!”
眼底冒出的淚珠猶如斷線,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