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司怎么會哭?
在她的心里,他永遠(yuǎn)是那樣一個高高在上、不可撼動的,永遠(yuǎn)沒有缺點(diǎn)弱點(diǎn),永遠(yuǎn)勝券在握的侯爺。
他只會為難別人。
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這么一個人...
他那樣的人,又怎么會哭?
僅僅是因?yàn)?..是因?yàn)槭裁矗蘖四兀?
“你...你不要這樣沈卿司...”
她試圖去撥開他一直掩面的手,可他的手力度很大,讓她只能摸到濕潤苦澀的淚痕。
一瞬間,她更慌亂了起來。
向來都是沈卿司安慰自己的,也都是他是自己的依靠的,她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些什么。
他稀碎的嗚咽聲音是極小的,可屋子里實(shí)在太過安靜,偶爾窗外不知哪里的鳥兒鳴叫一聲,突兀得很。
“其實(shí)...你并不差勁。”
......
她見他聳.動的肩膀起伏變小,抬起的手又悄悄放下,“非但不差勁,重逢之后,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無論是救我還是救千帆,我都是十分感激你的。”
......
“就...就只有感激嗎?”或許是他捂著自己的關(guān)系,聲音都像是雨打窗臺的聲音,濕濕的,悶悶的。
“說實(shí)話,如今的你在我心里,已和過去的完全不同,我能感受到你一直在努力地轉(zhuǎn)變自己,這些我都是可以看到的!...至于你說的霍刀...”
此刻,他忽然放下手,帶著淚痕的睫毛有好幾處都失態(tài)地粘在一處,再加上他稍亂的發(fā),淚眼汪汪的模樣看起來像個失寵求愛的大狗一般。
她的心一下就柔軟了起來。
“我只說一次,你聽清楚沈卿司,我對霍刀,只有恩情,并無男女之情!”
“這三年我們雖然同處一套宅院,但從未逾矩!當(dāng)然我過去是覺得你是個渾蛋的,可事到如今,這樣的話我算是再也說不出來了...沈卿司,你還要再這樣做出自暴自棄的模樣嗎?”
......
他適才還淚眼失焦的模樣在她的坦誠之下逐漸去除了霧氣,漸漸地恢復(fù)了那自信盡在掌握的神采,陡然扯出的笑容里,是不容置疑的驕傲得意。
......
“沈卿司,我又上了你的當(dāng),對不對?”
他就是故意做出喝醉后吐露真情的可憐模樣的,就是故意引出自己說出心底真實(shí)的話來的!
可是這一次,她卻并沒有覺得生氣,反而覺得,他這樣費(fèi)心又是哭泣又是做戲的,不過就是為了聽上自己心底的幾句真實(shí)的話。
她過去對他瞞的,是狠了些。
是不是自己過去對他的要求也太嚴(yán)苛了些?
人都是會犯錯的,可是那并不能因?yàn)樗^去所犯的錯誤,因此就否定他后面的改變和一切的努力。
況且,他能對千帆這樣的用心,甚至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千帆回來,就憑這一點(diǎn),他曾經(jīng)犯下的罪過,或許已經(jīng)可以被原諒...
“沈卿司。”
她忽然叫他,他帶著笑意的唇角還未收回,懶洋洋地回了她一聲“嗯”。
今夜,是他這些年來最歡喜的一夜。
親眼看見聽見摯愛之人對自己的欣賞與安慰,感受到她的真情真意,還有什么比此刻更歡愉的呢?
這樣的歡愉,實(shí)在是頂上。
比得過任何一次他的霸道強(qiáng)迫得到她,足可以填補(bǔ)他六年的痛苦。
“你聽著,其實(shí)千帆的父親,是你——”
......
才剛溫馨的場景此刻寂靜無聲,只有他的那雙清灰瞳仁一動不動的望著眼前的女人,而眼前的女人眼底絲毫沒有玩笑和戲謔,只有前所未有的決心和認(rèn)真。
當(dāng)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就證明,她是真的從心底愿意嘗試與他有以后的可能,愿意帶著千帆一起接受他的可能...
“我若說自己早就知道,你會不會生氣?”
她沒有從他臉上看到震驚或詫異等其他的神情,反而是一臉的淡定從容,冷靜到可怕。
“怎么會?沒有人知道千帆的生身父親的,你又怎么會知道?”
可是沈卿司不像是騙人的模樣...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握緊她的手,“或許我應(yīng)該裝作震驚歡喜,這樣對我在你心里的印象還會更好一些...可是桑桑,我說過以后都要與你坦誠以待,不會再騙你了。在我從王勝的手里將千帆奪回來,與他四眸相對的一瞬,我便知道千帆定然是我的兒子。”
竟然是那個時候嗎?
“傻桑桑,”他用干燥的手掌拂過她微微愣神的面龐,又極為親昵地擦了擦她的鼻尖兒,“千帆與我長得實(shí)在太像,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
都不用沈卿司自己發(fā)現(xiàn),私下里已經(jīng)有不少他的部下來偷偷問打量,實(shí)在是那孩子的氣度、五官、身形,最重要的是那雙獨(dú)一無二的清灰瞳仁,實(shí)在是如出一轍,天下再無二匹...
“其實(shí),每日都有部下偷偷來問我,千帆是不是我的私生子...我都一一給否定了。”
她疑惑地看著他,“為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千帆是你兒子的事情?”
“千帆怎么會是我的私生子?他是我沈卿司光明正大的嫡子,是我沈卿司唯一繼承者!我要你和孩子都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才不要小千帆背負(fù)什么‘私生’的壞名聲。”
他的坦坦蕩蕩,拿得出手。
“你不知道,我每天要應(yīng)付那些八卦的男人是有多煩心...”
她聞言噗嗤一笑,追問道,“男人這樣好八卦嗎?我還以為,你們男人都從來不會注意這些呢...原來和我們女子一樣,觀察得都細(xì)致入微愛探查真相...”
他撿起盤中一塊糕點(diǎn)放入口中,綿軟酸甜,正是好味道。
“那是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不僅是他們,就連爺有時候也難免會有些好奇心,只是偷偷放在心里,不叫你知道罷了。”
“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他卻不說話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會破壞你威武不屈的大侯爺形象罷!哈哈哈——沈卿司,沒有想到你也有這樣愛賣弄口舌、搬弄是非的時候!”
她一想到一群整日殺伐果決誒的大老爺們圍在一起講周圍人的八卦瑣事的模樣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再看看眼前一本正經(jīng)的沈卿司也加入其中的話...
“哈哈哈哈...”
他看著她笑個沒完心中也有所懊惱,早知道不告訴她好了,平白破壞自己英武的形象...
“再笑,看我不罰你!”
......
“笑話爺,你會付出代價的——”
下一瞬,她卻被他騰空攬起,直到她意識到那方向是床榻之時她才覺出不對!
“沈卿司我不笑了,你快放我下來!我再也不笑了——”
“這個時候求饒?晚了。”
她摔進(jìn)柔軟的床榻,被一大片烏云鋪天蓋地地包裹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