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永州城的待嫁女子就這些?”
她翻閱著周家紅娘送來的名冊問道,身邊是穿著一身常服的桑海。
他今日難得空閑,就被桑桑叫來,今日穿的一身玄色,腰間綬帶配玉,長身而立的模樣十分俊俏。
“呦夫人,這些還少啊?足足有百十家之多,這些可個個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良家女子!瞧瞧這附帶的畫像,一個個兒跟剛開的花骨朵似的,別提多俊了!真是又漂亮家世又好人還賢惠,最是配夫人的弟弟了!”
“可有相中的?”
桑海其實根本都沒看這些女子的畫像,倒是她一個個翻看得十分認真,好像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一般。
見桑海搖頭,她不禁也皺起眉頭來。
是都還差些。
的確這里面有不錯的,可是她思來想去,不知是不是桑海是她疼愛的弟弟,總覺得沒有配得上他的。
“怎么這畫像都有些模模糊糊的不夠真切?是畫師的手抖了,還是說眼神不好使了,連面容都畫不真切,我看著周紅娘還是盡早換個畫師才是要緊。”
周紅娘是個老油子,這些年在永州城是促成了不少的好事,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更深諳賺錢之道,聽了雇主的埋怨也并不生氣,反而上前一步作揖笑著回道,“夫人您別動氣呀,您是貴人,我們這些下人若是哪里做得不對讓您生氣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海涵海涵~~要說這畫為何不真切,還真是嘖...”
“你有話直說就可,不要在我姐姐面前吞三吐四。”
“既然小將軍發了話,那我自然是要有話直說的!其實并不是畫師的畫技不行,而是您讓我大張旗鼓地看了滿城適齡適婚的女子,給人家畫像是需要這個的...”說著,便單手做握拳狀,憑空墊了墊。
“咱們這小家小業的,也知道您是大門大戶,事成之后自然差不了咱們什么,可是的確是囊中羞澀,自然這畫像人家就不愿太清楚些,所以...”
“周紅娘可是說,我們之前給的預銀,不夠?”
那紅娘沒直說也沒拒絕,只是道,“這世道,銀子多了好辦事兒不是?”
桑海最厭煩這些生意人話里話外、府里府外的兩張嘴臉,事情還沒怎么辦,銀錢上卻已經要去不少,分明是把這件事當成盈利的生意!
桑桑卻不這么覺得。
她這些年一直在外打拼,和不少的商人富戶都打過交道,早就知道他們是無利不起早的性格,況且此時她是極為看重的,若是真的在此處能找到適合桑海的好姻緣,那她花上多少銀子都是值得的。
況且這周紅娘并非浪得虛名,在保媒拉線上確實有自己的一套,她手里又攥著不少永州好女子的資源,她也不愿意為了點銀子就開罪了她。
無非都是為了生活罷了。
“你走就是,我不需要你這樣唯利是圖的商人做我的紅娘!”
周紅娘臉色微變,可很快就又變回了之前的那一副禮貌的好臉色,“瞧這小郎君就是年輕氣盛,便是這樣的性格的男子才能成大事呢!呵呵呵...”
見桑海還要說些什么,她自然是不愿意讓他的沖動攪了好事,忙一抬手,壓住了他的話。
“周紅娘還不要見怪,我這弟弟是個武將出身,脾氣有些急躁,但你可以放心,他對待女子卻是極溫柔極溫存的。”
說罷,抬手又拍了拍桑海略微僵硬的手道,“我就只有這么一個弟弟,他從小又沒在我身邊長大,因此對他多有愧疚,所以總想把最好的都給他,其實也是彌補我對他的遺憾和愧疚罷...”
“姐姐...”桑海低下頭,才剛冒出的一股怒氣就這樣被她的三兩句話消得煙消云散。
桑海如今也只有在她身邊的時候,才能覺出自己還是個弟弟。
這六年的戰場廝殺,他的手里不知過了多少亡魂,流出的鮮血都能灌滿一口深井,他那顆心,早就硬了。
更別提對那些女孩子。他總覺得那些女子又矯情又不好對付,所以到現在,即使有不少的長輩和同僚都要給自己找一份好姻緣,他全部都拒絕了。
也只有面對姐姐的時候,他不忍心拒絕她的每一個要求。
他想讓他心愛之人,開心。
既然她想看到自己有人陪伴,那他就滿足她的這個心愿,恐怕這是他能為她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至于其他的,姐姐的身邊不早就有人了嗎?
哪里又輪得到他。
向來都輪不到他的。
“姐姐,是桑海適才沖動了,弟弟全聽姐姐的...”
他乖巧的模樣與適才眼里翻涌狠意和冷意的模樣全然不同,直把旁邊的周紅娘看得渾身不舒服。
她這輩子見過不少人,跟不少人打過交道,只一眼她就看出,眼前的這個人高馬大的所謂守城的“小將軍”,可不是這么簡單的人。
至少,他手上不是干凈的。
不然誰人渾身能散發出這樣強大的氣場,讓她見過無數人的周紅娘都覺出有些發冷?
明明他手里什么都沒有。
桑桑見著他答應了,心中也高興,心道自己一定要為他找到一個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子,叫他一輩子都幸福安穩。
“來人,再帶周紅娘去庫房取八十兩,再挑上幾匹上好的綢緞,您回去可以多一身新衣,我瞧著你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舊了...另外,若是事成之后,另有重謝。”
周紅娘沒想到這夫人出手這樣的闊綽,事情還沒成呢,也才剛起了個頭兒就有這么多的賞賜了,自然心中也十分愉悅,心道,自己定然要使出全身解數來,成了這段好事兒。
“哎呦夫人破費!多謝夫人賞賜!您就放心罷,我周紅娘出馬的,還沒有不成功的時候!若是論其他的我不敢說,可要說是促成姻緣,我周紅娘一個頂十個!保準兒給夫人您找到一個既漂亮又包您滿意的弟媳婦!”
周紅娘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他們二人。
她又鄭重其事地去翻那些冊子,而桑海只是安靜地站在她的身邊。
靜靜偷偷地享受,這久違難得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