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如練。
沈卿司獨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緊握一只精致的酒壺,不時仰頭飲下一口,酒液順著他的喉頭滑落,帶起一抹淡淡的苦澀,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這些年若是不喝酒,便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桑桑,看到我這樣,你心里,好受多了?”
他輕聲自語。
聲音中帶著幾分醉意和無盡的悲傷,目光望向那輪明亮的月亮,仿佛能透過它看到那個已經(jīng)離他遠去的身影。
院子寥落,只他自己。
就仿佛這些年一般。
沒了她,他也只有他自己。
沈卿司的臉上帶著幾分自嘲的苦笑,“若是你在的話,也絕對不肯心疼我哪怕半分,照著你的性格,說不定,還要在背后狠狠地嘲弄我?guī)追詈?..只會背著你的那小布皮包袱,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找準時機逃離罷——再也、再也不會回來...”
這些年,她不是一直是這么做的嗎?
似不甘,似埋怨,更多的,是失控到難以自抑的刻入骨髓的想念...
而這樣的想念,已經(jīng)快要將他逼瘋。
一切,都將被夜色吞噬。
六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卿司從曾經(jīng)的不羈霸道的侯爺,變成了如今孤獨而執(zhí)著的男子。
這六年來他守身如玉,并非刻意,只是他的心中始終無法忘記、無法割舍。
然而,這份愛戀卻如同鏡中花、水中月,觸不可及。
他時常在夢中與桑桑重逢,醒來時卻只剩下空蕩蕩的床鋪和無盡的孤獨。
“這么多年,都是...我錯了嗎?我們之間...難道都是我的一廂情愿?”
他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疑惑和痛苦。
風輕輕吹過,帶起他的衣角。
終于,他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進屋里。
屋子里毫無生氣。
目光落在那件熟悉的衣服上。
那是桑桑曾經(jīng)穿過的衣服,嫩黃的柳葉舒展,針線鉤織緊密貼切,這件衣服,曾經(jīng)穿在夢中人的身上。
沈卿司死死盯著,失神。
看著它,看著她。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抱在懷中,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眼角滑落一滴溫熱的淚水,悄然融入黑夜中。
夢中,他又見到了桑桑。
她依然那么美麗動人,狡黠的眼神中透露出絲絲笑意。
他們手牽手在花海中漫步,笑聲回蕩在夜空中。
然而,當夢境破碎時,他又回到了殘酷的現(xiàn)實中。
什么都沒有。
唯有,他此生難以驅(qū)逐的刺骨冰涼。
沒人回答,他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
他唯一知道的是,無論如何,他都會一直記得她,一直愛著她,直到生命的盡頭。
此刻的他卻不知,真正的桑桑并沒有死。
而且很快,他終將迎來,與她的重逢。
同一輪月下,卻不同心境。
比及桑桑才消失,霍刀就感應到了不對勁。
或許是心靈感應,他本是在去松州進藥的路上,陸行河邊,一行人馬暫時停腳休憩。
肖炆家里最近的走鏢生意并不火熱,而松州一帶最近又鬧山匪鬧的厲害,紅袖放心不過,就讓他也跟著霍刀的馬車來了。
左右?guī)讉€大男人之間可以相互照應,即使真的碰到意外,也能相互幫持著些。
“霍大哥,喝些水罷!”
霍刀接過對面肖炆扔過來的水袋子,皺眉瞧了一會兒,卻沒有喝,徑直站起身來,同肖炆說明了情況。
“既然霍大哥有此擔心,即便去了就是,這里且不用擔心,我和弟兄們一定會按時送到的!”
霍刀有些感動,正要說些什么,卻被肖炆打斷,“霍大哥不必多說,夫人對我家有形同再造之恩,我肖炆有如今,一切都是夫人當年的恩賜,作這些,還還不上夫人恩惠的十之一二。”
“霍大哥你放心的去罷,這里有我!”
肖炆的手,穩(wěn)穩(wěn)的落在霍刀寬闊結(jié)實的左肩,霍刀也回之,信任與感動頓時將二人包裹。
一聲輕哨后,霍刀的千里騎從不遠的水草處奔騰而來,霍刀一個翻身上馬,利落痛快的身手看的眾人一愣,還不等眾人反應,便抓緊韁繩一聲高喝,朝著永州方向快馬去了。
比及霍刀日夜兼程不顧般往回趕,等到了永州,也已經(jīng)是翌日的清晨。
他率先回了家,無人。
冷鍋冷灶的模樣,她定是一夜都沒有回來的。
再到趙俞醫(yī)館去,雖然已經(jīng)開了門,活計們也都在忙活,可卻沒有她的身影。
大王看見他回來了,先是震驚了一下,可或許是看清了他臉上的擔憂,便悄聲上前,在霍刀耳邊道,“從昨日申時左右掌柜的出去診脈后就再也沒有回來,我還以為是早早回了家,可是今個兒都這個時辰了,掌柜的還沒有來...”
往常幾乎都是掌柜的第一個到藥館的。
霍刀聽得眉頭緊鎖,只暗道,“這件事情誰也不許說,若是別人問起,就說掌柜的身子不舒服,在家休息幾日。”
大王年歲也有十四了,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可也知道其中的厲害,做了個捏嘴巴的動作后,又慎重的朝霍刀點了點頭。
夜色沉沉,月影婆娑。
霍刀身著黑衣,快馬飛馳至永州城下,找到了謝均的府邸。
他叩響門扉,不一會兒,謝均身披斗篷,匆匆而出,神情緊張地迎了上來。
“霍將軍,深夜來訪,有何要事?”謝均的聲音低沉。
霍刀眼神堅定,直接道明來意:“謝兄,我來找你,是為了救一個人。”
謝均眉頭一皺道:“何人?”
“是...我的心上人,她被困在王志的府邸中。”霍刀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急。
謝均聞言壓下沉聲道:“王志此人狡猾多端,府邸守衛(wèi)森嚴,將軍想要從中救人出來,恐怕不易。”
霍刀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不易,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落入虎口!謝兄,我知道你不愿再卷入是非之中,否則也不會遠離戰(zhàn)場來此之境,可如今我身陷囹圄,實在無法,倘若是僅憑自己一人之力絕不成事的,我知你武藝高強,手下又有精兵強將,我霍刀就不要臉面,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說著,竟然就要朝謝均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