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最近遇到個怪人。
每日總是要來上她這藥館幾遭,前幾次都是趾高氣揚的使喚。
“荒唐!你能給我們家小姐看病,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排什么隊?快點起身跟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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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家小姐是什么來路,就說要登門來找你,一個區區永州的小大夫,還比太醫難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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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多給你些銀子,一百兩還不成,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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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俞醫館以人為先,人本就是平等的,是不應分貴賤的,她自然要可著來她醫館的人來看,斷不可能扔下她這醫館里的人,跟著眼前這個丫頭走。
她也不是沒見過權貴,眼前的丫鬟口氣雖然大,穿著確實十分的講究,應的確是出身大戶的。
可便是誰,既然來她這兒求醫問診,自然要守她的規矩,跟她的步伐。
她也不是不能出診,每日醫館閑暇之時或者是有急癥的,她都會抽出些時間去瞧看,可是這丫頭頤氣指使的模樣實在是讓人煩,幾次三番都被大王推出了門去。
“你這病癥看似嚴重,不過都是虛表,吃上幾服藥就可以痊愈...喏,拿著藥方找藥方師傅按方抓藥就是?!?
眼前的一個漢子恭敬地佝僂著身子接過她的藥方,“多謝大夫,多謝大夫...”
站在門口的小水送走了這位男子后剛要報下一位,可瞥到眼前人一下就沒了好氣,“你怎么又來了?當我們這兒是什么,不看病就出去,別在這瞎耽誤工夫!”
“哎小哥別這樣啊,我不來看病來這兒干嘛呢,好心,放我進去罷!”
“不行,見了你掌柜的心情又要不好了,出去出去!”
桑桑坐在里面也聽見外面的推搡糾纏聲,便問道,“小水,是誰?”
小水聽見里面的問話,忙一把打掉翠平糾纏自己的手,撩開簾子,笑著道,“回掌柜的,是那個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小丫鬟。”
“嘿你這小哥兒怎么說話呢,我怎么就眼睛長在腦門上了?”
“沒叫你進來你就別進來!出去出去!哎呦你還推我?”
“我是真心實意求大夫的,憑什么不讓我進去?”
“小水,就讓她進來罷!”
小水這才停止了和翠平的推搡,沒好氣道,“叫你進去呢!”
翠平其實也才和小水年齡差不離,正是愛鬧的年紀,對著小水的不情不愿,也快速的回之一皺鼻,轉頭才笑著走了進去。
“前幾次小丫鬟沒有見識,實在是不知,原來這小地方也能出大佛,還請俞大夫能救一救我家小姐!”
這幾天她沒求得這俞大夫上門,倒是也帶了許多永州的大夫去給小姐看病,可是個個都不頂用,小姐還是趴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
那些大夫走走之前都十分無奈,只擺擺手,有好心的也只會說,這樣的病癥少見,還是去請趙俞醫館的俞大夫,她本是婦科的圣手。
本來翠平還有些瞧不上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又容貌姣好的女子,認為若是好大夫,必定要是那髯胡虛白白發蒼蒼的為上,可是眾多大夫的建議,她也逐漸對這個女大夫刮目相看了起來。
再加上嬌娥痛的實在厲害,挺到現在,連米粥也吃不下去,躺在那看起來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翠平這才焦急了起來。
她以為還要怎么的求她,只是端端正正地和這俞大夫一說,她便毫不猶豫,一口應承了下來。
這倒是翠平沒有想到的,她連許她多少銀錢的事情還沒有說呢。
守在門口不過兩盞茶的時間,那俞大夫就背著藥箱子走了出來,“走,我隨你去瞧瞧?!?
門口早有馬車等待,翠平忙笑著迎接,“哎!大夫這邊請!”
桑桑以為,這是最普通不過的一次出診,碰巧此刻霍刀出門進藥材,藥館里又離不開人,便獨自跟著翠平上了馬車。
馬車停在了一所不大不小的院落,門前懸掛著燙金二字——金府。
從門前破落的石獅子就能看出來,這里的主人或許輝煌過,可如今已經走了下坡路。
永州有很多這樣的人家,年輕時候在外地當個小官,到了年紀便回了老家,買一所不大不小的院子。
她跟著翠平走了進去,見這院子不僅有些舊了,伺候的人也很少,出入人口又不多,便以為是這府上人家子嗣單薄。
待到她跟著翠平轉了幾個?簾門,終于到了病人的面前。
嬌娥有氣無力地躺在那兒,見人來了,只能虛弱地張口,連話也說不出。
桑??戳瞬∮謫柫司唧w的內情,終于判斷,原是那些拖月信的藥太過寒涼,傷了她的體脈。
可照常來說這樣的情況也不會痛成這個樣子,頂多痛個幾天,吃上一年半載的藥來調養就差不多了,她又年輕,恢復起來是更快的。
不過正如師父所說,大夫不能以過去的經驗論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
“可吃過些止痛的藥了?”
“止痛的吃了好些了,可就是不管用?!?
“家中可有石墩子?”
“有,怎么了?”
桑桑坐下,寫了一幅藥方,交到翠平的手中,又道,“她這是寒氣入內體,又常日不見光陰,將石墩子曬在日頭底下,每日最燙的時候,扶著你家小姐去外面的石墩上坐上小半個時辰,進屋后立刻吃上藥,再捂上厚被發汗,照著我的法子先去做就是了?!?
......
金府是個敗落的地方,可唯有一條長廊建得極為好看。
層層疊疊的鏤空隔開兩個院落,從那長廊望出去,一切都是依稀模糊的朦朧,極具詩意。
沈卿司往西面一瞧,見一個布衣身影匆匆而過。
再想去細瞧,那人已經拐進了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剛是誰來過?!?
翠平這還是第一次聽見侯爺問自己話,一時間也心潮澎湃緊張的手心冒汗,“是、是永州城的俞大夫,我家小姐病了,正躺在床上難受得厲害,連飯也吃不下去,侯爺不如去看看...”
沈卿司皺眉一揚手,翠平便再也不敢多說什么了。
他帶她們兩人來,不過就是為了讓大母多安心罷了,他但是是說收了她們,可僅僅就是收在自己的麾下,擺著罷了。
也省的外面那些說自己是短袖的閑言碎語,他倒是不在乎,就怕大母聽了憂心。
她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他不想在最后作那不孝子。
自從她走了以后,他真心對待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若是連親人都不在乎,他真的要變成人們口中說的“活閻羅”了。